意境是二胡演奏艺术中非常重要的要素之一。实际上意境是指演奏者将自己对作品的理解,通过思维或意念等心理活动而产生的情景,加载到二胡音乐中所表现出来的某种信息。人在日常生活中,通过眼、耳、鼻、舌、身等感觉器官,接受外界事物的刺激,通过大脑的重新编码,形成了对客观物质世界的印象。对于每一个人来说,这种印象都是片面的、局限的,而且是带有主观臆想的。人们首先是感觉到“我”的存在,然后才从“我看到”、“我听到”、“我感觉到”等出发,形成对客观事物的印象,这就是自我意识。同样的事物在不同人的心中可以留下不同的印象,这是因为人们的思维对感官的信息,进行了不同的筛选和组合,其中还掺入了各种心理因素的结果,这就是人的心境。当我们离开这些客观事物后,将存储于大脑中的信息重新在意识中再现,就形成了意境。如:泰山日出、海滨夕阳、草原景象、黄山观瀑等等,都可以作为二胡演奏中的意境素材,在乐曲中表现出来,这是意境中的实境。
在二胡演奏中,演奏者常常需要从内心体验作品人物的思想情感。如:《江河水》中那位东北妇女在江边哭诉时的悲痛欲绝;《新婚别》中那位新娘在出嫁时的欣喜羞涩,以及与丈夫分别时的肝肠寸断;《怀乡行》中作者在抗日战争年代,因家乡沦陷,不得已流亡在四川重庆时的思乡之情,等等。出色的演奏家在舞台表演时,能迅速地“忘我”,而投入到作品人物的思想情感之中去。悲他们之悲,喜他们所喜,大有“庄子梦蝶”之感。著名二胡演奏家闵惠芬曾在演奏完《宝玉哭灵》后对我说:“乐队的过门一响,我仿佛能看到宝玉从观众席后面向我走过来,与我合为一体。在我演奏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宝玉,而不是闵惠芬,那个哭腔完全是从我心中迸发出来的啊!”这就是演奏家在舞台上进入“规定情景”的典型例子。因为演奏家在演奏时将自己幻化成了作品人物,所以我们称它为意境中的幻境。
以上这两种意境都是存在于演奏者的思维之中的,还有更高层次的一种意境称为虚境,亦即音乐中的禅境。它只存在于演奏者的意念之中,是演奏者“元神”功能的体现。如能进入此境,演奏时将心平似镜,宁静如水;不急不缓,无盈无亏;随手依心奏来,只求琴心相映;心中灵机一动,琴声即刻变化莫测。演奏家会感到音乐如同薄雾一般,在眼前飘渺,仿佛清晰可见。
那为什么说虚境只存在于演奏者的意念之中,而不是存在于演奏者的思维之中呢?
我们先来认识一下什么是思维。思维是人脑对客观现实间接的和概括的反映。间接的是指通过其它媒介来认识客观事物,如:我们早晨起来看到屋面上湿了,通过思维,知道夜里下过雨了;概括的是指将同一类事物的共同特征、本质特征或事物间的规律性加以归纳,联系成一个综合体来认识事物,如:苹果、梨、桃子等都属于水果。根据思维所要解决的问题的特点和思维过程中凭借物的不同,又分为直观动作思维、抽象思维(即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三种不同的种类。不论是哪一种思维形式,都是有目的和过程的。就拿二胡演奏来说,这三种思维都是存在的,也是必须的。演奏动作的调控主要依靠直观动作思维来完成,如:当听觉察觉到音准有误时,会即刻命令手指动作做适当调整,使音高符合听觉的标准。又如:在演奏快速乐段时,两手的密切配合也都是在直观动作思维的控制下完成的。
乐曲的结构分析、整体布局,以及各种对比手法的运用等等,都属于抽象思维的范畴。如果一位演奏者缺乏必要的抽象思维,那么他的演奏将会因缺少章法而显得零乱。当然,在二胡演奏中最重要的还是形象思维了。我们所说的意境,就主要存在于形象思维之中。在演奏过程中的形象思维,并不只是局限于所见的实境,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想象中的幻境。二胡演奏时的想象又分为无意想象、有意想象和幻想。在演奏中因某些音型而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生活中的一件事物称为无意想象,如:《赶集》的快板乐段中有一个自由的大下滑音,我在演奏时不由自主地把它想象成“一个枣儿从车上掉落下来,‘骨噜噜’地滚进路边的地沟中不见了”。演奏中这样的例子很多,可以说许多趣味都是来自于这种无意想象。根据作品的文字标题和音乐主题塑造乐曲的人物形象,称为有意想象了。
利用这种想象力,演奏者似乎清晰地“看见”了乐曲中的人物和他们所处的环境。这对增强演奏的表现力和感染力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它是由实境进入幻境的必由之路。试想演奏者如果连塑造乐曲人物形象的能力都没有,他又怎能从内心体验这些人物的思想情感呢?在演奏中充分体现演奏者内心愿望的想象称为幻想,它是想象力极度展开的结果。如:在舞台上幻想自己的形象十分高大,顶天立地;幻想自己是“音场”的中心,所发出的能量可将整个音乐厅包含在内,等等。此外,暂时忘却自我,将自己幻化成乐曲中的人物,在内心真切地体验他们的思想情感的想象也属于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