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听到沈文裕这个名字是朋友说起:一个世界上弹奏《野蜂飞舞》最快的人。当时老彭想:一个钢琴家如果只是依靠手指运动的速度进行宣传,不如去参加杂技团,这必定又是个**(为了不再引来无谓的争论,此处删去两个汉字)般的青年钢琴家出来一边娱乐大众一边抢钱。
前几天听了沈文裕钢琴独奏音乐会之后,老彭不得不推翻了自己的主观判断,虽然老彭一向很主观,但在客观现实面前有时也不得不低头,呵呵。
上半场都是西方作品,沈的演奏冷静而客观,几乎不带任何杂质,音乐之纯粹令人赞叹,整个半场的音乐充满了逻辑性与哲学感,真的让老彭领略了最古典的古典音乐——他甚至连肖邦也演奏得极具控制力,这些年,所有的肖邦都已经被“肖邦”了,老彭自然没有听过肖邦本人的演奏,但一直认为绝对不应该是那么“肖邦”的。
当然,赞叹同时也带有疑问与担忧:中国居然有一个如此没有欲望的年轻音乐家?这样的人——几乎已经是非人了——很难在这个浮躁的尘世立足的。
在下半场的《黄河》中,老彭听到了沈文裕的欲望,终于松了一口气。哈哈哈,很难形容老彭复杂的心态,好像有点“逮到你小辫子”的变态快感;但也好像是为这个年轻人可以很好地在人间活下去而由衷高兴。
不客气地说,沈文裕改编的《黄河》是一大败笔,其音乐表现力与双钢琴版完全没法比(更别说乐队协奏了),而且他的技术也有些难以胜任了(后来听朋友说,他只是在这一场演奏得不够漂亮,网上有完成很棒的《黄河“独奏”曲》视频)。但这个就是大众喜欢的东西,就可以引来喝彩同时带来钞票,可以使一个音乐家开着私人游艇活下去。下半场老彭并不是很喜欢,但平心而论,至少娱乐了大众——观众几乎是在沉睡中逐渐醒来,越到后面越高兴,最大的兴致在加演。
加演的时候见识到了沈的《野蜂飞舞》,快速而轻松,非常好。但有一个非常滑稽的现象:大多数观众在给他数秒!哈哈哈,面对音乐,观众的心态如同面对杂技,所以老彭也真切地了解到他为什么要用这个来宣传。最后很多人有些失望,因为沈居然用了53秒之“久”(老彭后座的人说的)!而不是传说中的47秒。
杂技当然没什么不好,超凡的技艺同样令人钦佩与叹服。但音乐完全是另一种东西,它表达的永远不是技术,相反,是用技术来表现音乐。但是,当大家普遍把音乐会当成大马戏看的时候,钢琴家难免会牺牲一部分音乐去玩“手指马戏”。因为音乐家也是人,也要活下去,也有七情六欲。
于是在同一个晚上,老彭见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沈文裕:一个冷静的,一个浮躁的;一个音乐的,一个杂技的;一个哲学著作的,一个畅销小说的;一个深刻的,一个肤浅的……沈文裕音乐会的下半场养活了上半场,如同一个卖淫的哲学家,用下半身养活上半身。
开始听说沈文裕跟郎朗李云迪并称什么三剑客三驾马车之类的,觉得就是一个年轻人硬把自己往高手堆里凑的炒作语,可现在老彭不由对这个年轻人充满敬意:喜欢他肉体的尽管去享用并养活他的肉体,他有非凡的技术,青春的肉体;喜欢他头脑的养不起他,但只要他活着,就有机会阅读他的哲学,买本书花不了几个钱。他几乎老少咸宜童叟无欺货真价实居家旅游必备送人自用两相宜……而且,广告做的也诱人。
不由得因此检讨老彭的“鹏程钢琴教学法”,是不是太过理想化了,是不是也该卖点?要思考一下。
很感谢那个叫老彭去听音乐会的同事,不然老彭就错过半场纯粹的音乐与一次深入的检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