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钢琴“土八路”这个题目其实早在三年前就想写了。可是由于儿子魏臻在上海音乐学院附小读书,生怕得罪周围太多的业内人士,对孩子的成长不利,所以,一直迟迟不敢下笔。如今,孩子为了追求他心目中美好的钢琴演奏,已远赴美国学习。所以决定把我对中国钢琴现状和基本教义派的许多看法写出来。
我们知道,钢琴因为音域宽广,被称之为是乐器之皇。它的音色之美,是其它任何乐器无法比拟的。 80 年代初,改革开放让我们第一次听到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他那优美的旋律打动了整整一代人。现在,经济条件好一些的家庭,都希望孩子能弹钢琴。于是我的孩子魏臻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钢琴。努力加上运气,他 9 岁那年在意大利就获得了国际钢琴比赛 A 组冠军,同时还获得了亚洲杰出青年音乐家奖。这场比赛的经历,让我有幸见识了国际钢琴的潮流。赛后在和新加坡的一位以前担任过评委的钢琴教授交流中,我惊讶的了解到国际钢琴评委们对中国钢琴选手的一致评价:技术一流,但都是在砸钢琴。所以很难进入决赛。这句话让我深思了很长时间。
长期以来,魏臻在练琴的过程中,我一直对他强调一句话:“弹钢琴一定要弹的美,不许砸琴”。这是钢琴,乃至其它任何乐器最基本的标准。音乐就是因为美,所以才受到大众的喜爱。但是,就像魏臻的第四任老师说的:“你只适合在国外比赛。国内比赛别去参加”。我知道因为魏臻是天生的肉手加软手,所以弹琴的声音不干净,属于基础不好那种类型的。我多次特意去听他班上钢琴弹的好的同学演出,声音确实非常干净。在我看来,他们的砸琴功夫确实一流。但是每次演奏结束后,他们的家长总会围着我说:“你们魏臻弹的钢琴就是比我孩子弹的好听,我都急死了。”然而魏臻在班里钢琴专业考试中,分数永远不会超过他的同学。原因就是因为我不许他砸琴。为了不许魏臻砸琴,我不惜和老师的要求对着干,甚至对孩子说过“考试你要拿了第一名,回来我就揍你!”的狠话。
我为什么要拿孩子在上音的前途冒险,和老师对着干呢?因为我发现中国钢琴界被一群当年的“土八路”出身的权威人士把持着。我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只是没人敢说而已。让我们回看一段新中国成立前后的音乐史就不难发现:当年一批爱好音乐的热血青年奔赴延安,建国前后纷纷被派遣出国留学,他们去学习苏联老大哥的先进技术,其中包括音乐。我们知道,在那个时期,苏联也是刚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走出来,他们的音乐不可避免的带有强烈的时代感:那就是战斗性。再加上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钢琴制造工艺相对现在来说是很落后的。具体表现在击键后的力量传递到钢丝上,损耗非常大。因此我们可以想象的出,那时候学习钢琴的基本功就是要化很大的力量去敲击琴键。只有这样,才能让钢琴发出清晰的,甚至是有战斗性的声音来。了解了这些,我们就不难想象,当新中国第一批年轻钢琴家回国后,带来的是什么样的钢琴演奏技巧和表现形式了。于是中国就出来了钢琴协奏曲《黄河》之类的慷慨激昂的钢琴曲了。演奏这种曲目,确实需要深厚基本功:砸琴。
几十年过去了,钢琴制造已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机械传动损耗问题早已解决。大规模的战争也已远离人类。而当年那批留苏归来的青年钢琴家已经成了老钢琴艺术家。在名人专题片中被恭奉为中国钢琴象征符号。这也罢了,问题是老钢琴艺术家们的得意门生们,也都纷纷成了各音乐学院里的专家、主任、教授。而更要命的是,中国人自古以来对老师所授的东西的虔诚态度是不容置疑。说到这里,我们就可以真正的理解国际评委们对中国钢琴的看法,绝不是出于歧视和挖苦,而是事出有因的。
那么,声音干净的标准是什么呢?干净的声音又是什么样子呢?相信所有学琴的孩子和绝大多数琴童家长并不清楚。据我所知,目前,绝大多数从事钢琴基础教育的老师,也没有几个能讲清楚如何使声音干净。我有幸对魏臻的导师、上海音乐学院周铿教授给孩子上课时做的示范进行了录音。在电脑进行声波图形分析时发现,原来干净的声音是一个躺着的三角形( ► )。而魏臻弹的不干净声音是在三角形垂直线的地方向左鼓出来的。我终于知道老师要求的声音干净是怎么回事,也明白了那么多孩子苦练砸琴功夫,其实就是为了达到这条垂直线的标准。我当过专业运动员,对发力所产生的效果是很清楚的。难怪中国的孩子们都在勤学苦练砸琴的本事,原来就是为了追求声音产生一刹那的速度。而高抬指则是想通过增加手指下键时加速距离采取的动作。岂不知这种基本功根本就是违背了人体结构的变态标准动作。其实要声音干净并不只有高抬指加打桩式的动作才能完成的。只需要落指加速,并在触键的那一刻达到最高速,同样可以达到 ► 的干净效果。然而这个动作其实还没结束。触键到底时还有一个收的隐藏动作,才能使钢丝发出悦耳的声音。而中国式的打桩功夫之所以被国际评为称之为砸琴,就是因为这一砸之后,没有一个收的动作,连同撞击琴架木质的声音都一起出来,无疑会给人以野蛮粗暴的感觉。这就严重破坏了音乐给人的优美听觉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