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它乡
文裕母子当时为了抢时间、尽快出国,参加音乐学院入学考试,只办了一个参加艾特林根钢琴比赛的临时签证,这是一个在德国时间很短的签证,表明比赛一结束就要立即返回中国,不然,麻烦事就会来。象文裕这样的特殊情况,也要在比赛签证期满之前赶回北京补办留学签证。这本来就是预料中的事。但这事真的一来,还是使人有些手足无措,为了尽快进出北京,文裕母亲只好一人去。但她一走,儿子的生活谁来照顾?这不是在国内,这是在两脚踩生地,两眼望生人的异国。这时,豪尔教授热情相助,通过朋友关系,找了中国驻德国大使馆,使馆同志听后表示完全理解文裕母子的处境,答应马上与德国驻华使馆联系,请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办签证,让文裕母亲去北京后尽快回到儿子身边。这个问题有了希望,但母亲去北京来去要近一周的时间,孩子的生活,谁来照料?正当文裕母亲为此一筹莫展时,与文裕同在豪尔教授门下学钢琴的一个孩子的父母——一对中国博士夫妻非常热心地主动与文裕母子联系,愿意在她去北京签证期间照顾文裕生活。这夫妻都姓徐,拿了博士文凭后竟找不到工作,无奈之下正准备回国,机票都买好了。教会的朋友来电话告诉他们,帮助找到了工作。于是,留在了法兰克福。夫妻二人白天上班,又把文裕“转包”给了与文裕一样大的自己家的孩子。对此,文裕母亲自是感激不尽,毕竟都是中国人。这种感觉在国内时是没有的,文裕母亲把叮嘱儿子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母亲的担忧之心言语无法描述。文裕很懂事,反过来安慰母亲:“妈妈,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文裕母亲立即飞到北京,丈夫已在北京等她。夫妻二人住进了四川省驻京办事处,留学签证非常顺利,第一天送进去,第二天就通知去拿签证。这个感谢我国驻德使馆的热情帮助和德国驻华使馆的积极支持。中国有句老话,叫作“久别胜新婚”,可眼下这夫妻二人,哪有“胜新婚”的感觉?宝贝儿子一人在外,困难一个接一个,夫妻之间除了谈儿子还是儿子,竟没有多少私房话可讲,而且,文裕父亲还不时有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出国难,自费出国真是难。想到儿子一人在外盼着母亲,肖元生便匆匆把妻子送上飞机。夫妻这京华一别,又是漫漫数年。 文裕母子租住的房间时中产阶级居住的社区里,有80多平方,月租500马克。这个地方距音乐学院和中学有一些距离,德国的中小学校每天只上半天课,下午一般在家做作业。实行半日制教学。但近年有将半日制教学改为全日制教学的倾向。一开学,文裕第一关就碰到语言不通。各科老师讲课全是德语,文裕百分之百地“坐飞机”。班上只有他一个外国人,其余同学都是本地人。文裕犹如进入哑巴世界,嘴张不开。但他回家没有向母亲诉苦,只是默默地忍受。文裕就读的中学,类似于国内的重点中学,管理相当严格,这个中学除了数理化外,仅仅语言课就开了三门。母语:德语。外语:英语和法语。可这三门课对中国男孩文裕来说,全是外语。这三门外语课文都要从字母学起。文裕母亲同样面临语言障碍。过去她还有一点英语基础,但这里的人主要是讲德语,她也得和儿子一样学习德语。她进了一个德语学习班,常常是下午母子二人就着一张饭桌做各自的家庭作业。很多的国人纷纷伸出援助之手,用各种方法帮助母子二人尽快克服语言障碍,融入当地社区。 刚去德国,还没有开学时,热心的德国人就带母子二人去教堂。在欧洲的社区里,教堂往往是一个社区居民交流信息,讨论决定本社区重大事项的地方。如果是礼拜,那里的人气就更旺,从学习德语的角度,这是一个理想的环境。开学后,豪尔教授一周给文裕上二次钢琴课,同时也给文裕上德语课,中学那位音乐老师最喜欢文裕,常常帮助他学习语言。德国人主动帮助文裕,不要一分报酬。斯图加特市一个基金会非常欣赏文裕,知道他存在语言障碍,专门赞助文裕3千马克,作为学习德语的费用,并希望他长久地留在德国。在这么多又好的德国人帮助下,加上文裕刻苦认真地学习,很快就初步掌握了德语,为他在德国进一步学习钢琴打下了语言基础。 当初豪尔教授认为象沈文裕这样的音乐神童不可以在条件差的地方居住,于是在中产阶级居住社区给文裕母子租房。房东是一个典型的德国人,一个60多岁的瘦长老头。他首先问豪尔,要来租房的是什么人?当他听说是中国人时,态度一下变了,嗓门也提高了,气呼呼地说:“中国人不爱干净,没有卫生意识,我的房子就是空起,也不租给中国人”。豪尔耐心地对这位同胞说:“这次来租房的是很有教养的中国人。孩子才11岁,是一个罕见的钢琴神童,只有母子二人。请您先让他们住下,如果您觉得不满意可以请他们走。”许是看在同胞面上或许是月租金500多马克 的诱惑,总之,这个说起中国人租房就气不打一处来的德国老头终于同意了。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先试住一段时间,不行就走人。我想,许是这位德国房东曾经租房给某些中国人,中国人或许把在国内习以为常的一些不文明行为带到德国社区去“显眼”了,伤害了这位德国房东的心。 但后来,简直就没有想到,作为这个社区的新居民,文裕母子的行为竟奇迹般地改变了德国房东对中国人的看法,至少在留学德国的中国同胞挽回了一点面子。这老头是一个音乐爱好者,只要文裕在学院、在社区、在德国某个城市开独奏音乐会,他一定会把身边所有的事情放在一边,驾着小车追着文裕,聆听文裕的演奏。德国房东居然成了沈文裕热情的崇拜者,一个铁杆的“银发追星族”。在三年多的日子里,他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德国房东时常会送些小礼品给文裕甚至主动提出还要降低租金。 相比之下,楼上的一个房主就没有房东这样热情了。一个中西文化差异带来的冲突发生了。文裕母子租住的房子,是一栋木板房。文裕母子住楼下,楼上是一个70多岁的德国老太太。这老太太经历了太多的人生苦难,成了一个非常孤僻、性格乖张的人。他极少出门,就在家里静静地呆坐着。文裕母子刚搬进底楼时,还以为楼上无人住呢。文裕是离不得钢琴的,一租到房屋,就立即租了架钢琴搬回来。可文裕一弹琴,就很快听见头顶上的楼板咚咚作响。琴声一停,咚咚声也停了。一弹,咚咚声又响了。问房东,才知楼上住了一个性格古怪的老太太。那咚咚的敲楼板声的意思,非常明白,打扰了她的宁静。文裕怎能不弹钢琴呢?钢琴是他的命,到德国就是来弹钢琴的。又弹,这下,咚咚咚的楼板声不响了,砰砰砰的敲门声倒响了起来。门一开,两个德国警察进来了,出示了证件(其实,文裕母子二人还看不懂),叽叽咕咕向他们不知说什么。房东上来一翻译,又比又划,才知文裕弹琴时,楼上的老太太见咚咚声过后琴声还在响,气愤得抓起电话就报警了。德国是一个对城市噪声控制非常严格、处罚非常严厉的国家。无论你的琴声弹得多么优美,打扰了社区宁静,妨碍了他人休息,邻居就有权利告你。既然警察都出动了,文裕到贵国可不是来找麻烦的。琴,是不能在家里弹了。于是,把刚搬进家门的钢琴,文裕还没有坐热的琴凳,都搬去退了。但没有琴弹不行啊!没琴弹文裕在家里就如坐针毡,又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