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印度尼西亚的“加美兰”和非洲的“木琴”,虽与“金石之声”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规模和历史,远不能与钟磬乐悬比肩。汉代之后,编钟编磬退出舞台,代之而起的是隋唐时期的方响、云锣。青铜器时代的终结,不是因为青铜用完了,而是一种新的平民化要求在召唤,“以钜为美,以众为观”的奢侈风气悄然改变。消费编列的人变为老百姓,自然数量有限,简洁实用。云锣是前辈的简约形式,却遍及千村万店。
如果把序列思维的演绎法推广到弦乐器上,不同弦长其实是同一原理的异域实践。一条弦是独弦琴,两条弦是二胡,三条弦是三弦,四条弦是小提琴,五条弦是里拉琴,六条弦是扎木聂,七条弦是古琴,十三条弦是古筝,二十五条弦是瑟,再至一般人数不清弦数的扬琴、竖琴、钢琴等。每增加一根弦,都变出一个新品种;每增加一种排列,都推出一种新乐器。这长长短短的琴弦,已非简单重复,而成了各个文化群落中精英艺术分子大展宏图的空间。看到世界上各种各样、琳琅满目、多到专家都叫不出名字来的弦乐器,才知道人类能够把序列思维的“组合拳”演绎到何种繁复的程度。
世界上最大的乐器莫过于管风琴,每座正规音乐厅都有一整面墙体被不同型号的铜管所覆盖。走进教堂,从天而落的音响仿佛一下就能把人的心灵托举到了天堂——大大小小、粗粗细细、高高低低、密密麻麻的管子,让世界上最辉煌的音响铺天盖地,让整个人类的心灵都跟着发颤。它的原理如此简单,效果如此明显,四两拨千斤。可以说,“编列逻辑”改写了乐器史,从一根竹管发展为庞然大物,让当代人得以享受到数十代人换来的盛世春光。
张振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