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钢琴买于澳门回归的那一天,1999年12月20日。那一天似乎不冷也不热,什么什么琴行。店主弹一手漂亮的钢琴,当他陶醉的演奏幻想即兴曲时,我正蹲在一个又一个的大纸箱后面。记忆大概就是那么多了。
去年一时兴起,重新捡起钢琴,便找人来调音。买了那么多年,这是第二次调音,由于弹得少,音色的变化并不大。调音师仔细倾听音叉发出的标准音,轻轻旋动着螺钮。从他的口中得出,生产这架钢琴的厂家于前几年倒闭了。在进入新世纪后,逐渐走入衰颓。这架琴也算是遗留作品吧。买琴的时候家境并不富裕,钢琴老师的推荐,不是雅马哈什么的。若是一定用一种比喻来说明,那么便是停留在变声前夕的小男孩。总之,我是非常喜欢这种略微活泼且带有生涩的感觉,不是那般柔美婉约。但是是属于我的独特。
现在是钟情于吉他。首要原因便是喜欢的音乐风格有所变动,以及,好搬好拿。对于我这样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可以抱着它安然的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偶尔会吹吹口琴,当然,也会弹弹钢琴。只是由于指甲的缘故,手指滚动在键盘上会有所阻碍。弹一弹克莱德曼,久石让什么的,心血来潮的时候会试一试小奏鸣曲,颇为简单,也算是一种合适的放松方式。
乐器学习这种东西,最初总是免不了由于父母的意愿。而我,是一个骨子里有着极强反抗意识的人。于是乎,与钢琴,或者更确切的说,学习钢琴,斗争了整整一个小学时光。每天一个小时的练习,无疑是我儿时最痛苦的事。父母曾今板着脸拿着毛线签“追打”我,我亦是充满怨恨的坐在皮凳上,用手指抓出一道又一道白色的印子。最恶毒的一次,在纸上用水彩笔画出一架钢琴,再用火柴烧掉,仿佛深仇大恨一般。当然,这必然的结局便是,六年级的时候,正要打算考八级,老师忽然去俄罗斯深造,便瞬时放弃,并大吁一口气。钢琴学习生涯就此完结。
上学期的所谓高雅艺术进校园,因为能拿到很好的票,便逃掉了晚自习前去观看。第一个民乐节目还看得恍恍惚惚,可到了第二个节目,当念到了钢琴伴奏者的名字,我忽然一激灵——那是我的老师。当她走出来时,时间似乎倒流了,因为她依然是那样美,那样的卷发,那样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如果我的大脑是一个闹钟,那个时刻仿佛某一处的齿轮被卡住了,“咔嗒”一声脆响,坦露在表象,便是我睁大了的双眼和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结束时,我去找她。欣慰的是,她依然记得我。四年,似乎一只手就能数完的岁月。的的确确,现在回头,看这一切过得真的很快。各自经历种种,却最终又一次在偶然的一点汇合。生活总是那么奇妙。
反思反思钢琴,有时的的确确是后悔了,后悔那个时候不懂事,没能珍惜学习机会。不仅是因为学费很贵,那样大段抽出空当来练琴的时光也一去不复返了。不过也欣慰,画画学得较晚,并且是发紫自我,以至于现在还有幸存有一点功底。人总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有一句古话概括得好,“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才明白,得多听听长辈的话。但每个时代的人都不由自主会陷入轮回。我们可以称之为“发展的必然”。
父母从小希望把我培养成一个淑女,气质高雅,小家碧玉。四年级以前,我只听古典乐,可以听到前奏就准确的说出出自哪一位音乐家。而现在,连分清大小斯特劳斯都有些困难。很遗憾,他们曾经希望的那位弹着钢琴的公主,变成了一个听摇滚的痞子。是否可以说是物极必反呢?有时我总是会对我心生种种布满,或者是长相不端,或者是秉性不端。不过,若是问我与谁谁谁交换是否愿意,我的头一定会做水平类单摆运动。奇妙的世界,能让每个人之间都是那么的不同。再一次想起初一课本上,宗璞的那句话:“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
是的,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外公过世于我五年级时的一个冬天,临近圣诞节。肺癌,晚期。我只记得,他住的医院里,有一个后花园。花园里的一种桃红色的花,种子像一粒粒小小的手榴弹。我用橡胶盒装了一盒又一盒。那里的厕所的走廊尽头,水管是一排,二楼很黑。还记得陪着外公在临近的一家发廊里剃掉头发。那把电动剃刀推得很慢,它推过的地方,就再也没有长出过新生的黑色的草地。后来便没有去过医院。那时的我,总是躲在门后仰视这个世界,许多的情感不是我能领悟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