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在第三帝国时期的表现,大提琴家路德维希·霍尔舍(Ludwig Hoelscher)到今时今日,可能会和卡萨尔斯、艾曼纽尔·福尔曼、罗斯特罗波维奇、皮埃尔·傅里叶等大师位列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大提琴大师的行列。哪怕是现在的情形,撇开政治的因素,霍尔舍依然可以背视为德国大提琴学派在二十世纪的代表人物之一。
德国大提琴学派和法国大提琴学派一样,曾经是非常辉煌的两大学派。在19-20世纪交接期间,德国大提琴学派基本上源自雨果·贝克尔(Hugo Becker)和朱利斯·克伦格尔(Julius Klengel)两位,20世纪许多德国甚至法国、瑞士的大提琴家,或多或少与他们两人都有关联,他们仿佛是德国大提琴学派的两棵大树,“长”出了繁枝茂叶。而霍尔舍在科隆是跟贝克尔、在慕尼黑是跟克伦格尔、在莱比锡和柏林是跟威廉·兰平(Wilhelm Lamping)学习大提琴,可以说尽得德国大提琴学派三大宗师的精华。
从现有的录音看,霍尔舍的技术非常了得,干净利落,任何困难的作品在手上都变得一马平川,哪怕是在现场实况的录音中,都罕见有“发毛”或者“脏”的地方。经常有这样的错觉,老一辈的音乐家,他们音乐很好,技术不如现代的同行。霍尔舍的技术状况摆在什么时候,都是顶尖的。最重要的是,霍尔舍有了这个技术的保证,在作品的诠释上就有了充足的保证。
再者,霍尔舍的演奏是富于感性,音乐为先,他技术很好,不光不会给人“匠气”的感觉,而且听者很容易沉浸入他的音乐中。他的发音扎实、造句流畅、谈吐高雅、作品结构清晰、和声干净,每一样都是顶尖的。
霍尔舍的老师中,尤其克伦格尔,是非常重视室内乐的训练,甚至可以说是将室内乐所必须的素养视为音乐的“源头”。这个可以参考克伦格尔的罕见录音。
因此,从早年起,霍尔舍就是顶尖的室内乐大师,二战前与Elly Ney合作的二重奏和Elly Ney的钢琴三重奏组,还有后来与塔希纳/季雪金、肯普夫/谢林等组合的三重奏,以及与Demus、Richter-Haaser的二重奏,都精彩绝伦,而且类似的演奏在当下是绝迹了。
用的形容词够多的了,用语言肯定是难以形容清楚、准确霍尔舍的演奏。他的录音全部是在德国完成,录音室作品在德律风根、DGG,部分独奏、室内乐的现场实况是在Bayer。因为BASF是部分录音的加工合作方,故有部分的录音是由BASF以及关联公司如MPS发行。这是黑胶年代的出版情况,除了凯尔博特指挥的德沃夏克大提琴协奏曲外,其余的录音室录音大多只发行过少数几次的黑胶,其中有一些只有头版的10寸盘。
MPS的5LP盒装,再版德律风根的录音,现在也价值不菲。
到了CD年代,霍尔舍的录音一直默默无闻,几乎没有人转制发行,另一面,二手市场上的黑胶,被收藏家慢慢收走。直到2000年过后,德国的Bayer公司开始一点点再版霍尔舍的录音,但是发行量极少,而且仅在德国出版。2013年,Spectrum公司以“霍尔舍在DGG和德律风根录音全集”第一集为题,再版了霍尔舍的4cd,这才使霍尔舍的技艺展现在当代乐迷眼前。
不过,Spectrum的cd是用黑胶转制的,也尽力了。到了2017年5月,NCA以10cd,再版霍尔舍在德律风根全部的录音,全部使用官方母带在阿比路转制的。尽管我个人是因拥有这些黑胶而几乎全部听过当中的录音,但是还是再一次被霍尔舍的演奏折服。他与ney的贝多芬大提琴奏鸣曲全集(头版编号BLE14081、14087、14097),质朴而丰富的感性与伟大的精神的结合,透过作品古典主义的形式和框架去诠释,体现了古典主义灿烂的光辉。TW30125是在一张唱片中拉完巴赫大提琴无伴奏六首的萨拉班德舞曲。萨拉班德舞曲被视为巴赫作品中最内在和深沉的篇章,TW30125足以展示霍尔舍触及到人类最深沉内在感情的一面,难怪这张10寸的LP二手价这么贵!
霍尔舍在DGG与Demus一起录制的布拉姆斯大提琴奏鸣曲很精彩,但有人觉得这次录音的钢琴和大提琴在气质上不是很配。那么在与钢琴Michael Raucheisen合作的几张录音:TW30042、TW30050,就双方是平起平坐,水乳交融的合作。与钢琴家Hans Altmann的三张:TW30127、TW30111、BLE14116是集中体现了霍尔舍在浪漫主义作品的成就。
回过头来,人是无法回避历史的,也无法撇开政治。霍尔舍1907年出生、1996年去世,长寿。但由于他的历史,使他无法挤身二十世纪最著名的大提琴大师之列。同样是为纳粹服务的莱妮·里芬斯塔尔战后完全被禁拍,无法再从事本职工作,甚至要移民回避,Elly Ney和霍尔舍这几位音乐家,在被审查完后,可以重新演出、教学和出版录音,其艺术也得以流传。从某个角度看也算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