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在读杭州女子苏沧桑的《千眼温柔》,发觉她竟也是一个痴爱洞箫的人,在她的《千眼温柔》里,女主人翁居然就是一位洞箫演奏家,也因之演绎了一曲凄美至极的洞箫恋曲。我喜欢她在书中关于洞箫的描述,并感动于她对箫的领悟,赞叹之余,也为我枉自称箫觉到了丝丝愧疚。
她说,“箫是黑色的,似乎与夜色有关,与一个人的沉默有关”。是吗?这我得想想,不大赞同,箫的确与夜色有关,但箫不应是黑色的。
“箫管上的竹节往往裸露,没有人工刮净,这似乎是箫的制造者的某种界定——箫是一种更质朴、更少修饰、更接近世界原在的一种乐器?”正确,箫的质朴不仅表现在它的外在形象,更表现在它那甚少修饰的声音里。
“箫是六孔,而同是竹制的笛却是七孔。箫比笛要有更多的节制,表达上更耐心,因之也掩埋了更多的难言之隐”。赞同,箫的节奏趋于缓慢,音质也愈益低沉,和竹笛相比,是一个满腹心事的大哥哥。
“箫是竖着吹的,吹箫者必须低着头——这构成了对灵魂、对大地、对母亲敬畏的姿态;横吹的笛则更像与万物攀谈、依偎”。好,形象。笛是昂扬的,箫是忏悔的;笛是歌咏的,箫是自责的;笛是童年牛背上的轻歌,箫是母亲温润慈爱的手,在暗夜里抚摸游子流泪的脸庞。
“笛是春天和夏天,而箫则是秋天抑或是冬天的声部;笛是乡村、童年,是花红柳绿、鸟鸣瀑响、牧牛晚归、夕照炊烟……;而箫则是令人怀想的秋天的薄霜、夜空里寂寥的星辰、斜挂的瘦月,还有冬天高原上雪落的声响、满怀别离的感伤”。这一段说的太好,这也是箫之所以为这一管玉箫激赏不已的原因所在呀!在聆听洞箫的时候,的确轻易就听到了秋天里田野的微霜和冬天里高原上雪落的声音。还有那斜挂的瘦月,都在箫声里清晰地印在眼前。
“箫,是中国古代文人的歌喉。是中国古代文人的一节愁肠”——苏沧桑这个小女子令人感佩,难为她为一管洞箫作了这么贴切的定位。中国古代文人的落寞、寡欢、失意、命途多舛,都在一缕箫音中了。在过往的历代文人中,阮籍是一管箫、杜甫是一管箫、东坡是一管箫、柳永是一管箫。今天洞箫写此小文,也多想能成为岁月里的一管箫啊,可是箫何德何能,哪里有一丝的资格,去忝列末位。
多年来,我对洞箫神往之至,有朋友远赴云贵,说为我捎一管玉屏箫,我知道,那是箫中的上品,可是,我婉拒了朋友的美意,箫之于我,太神圣了,我怕有丝毫的亵渎。就如一个心仪的女子,那怕身慕神追、哪怕一怀渴念,也只可远远欣赏,不可碰触。亦如一只纯洁的碧玉瓶,取之,便打碎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