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色是什么?
音色是大家经常用的一个词。它其实没有公认的定义,这里所选的是比较常见的定义——“自音的触发始,由于复合音的谐波分布状况在时间过程中的起伏特性,而导致的听觉上的感受。“
这个定义强调了两点:一是音的触发,音色的感受跟音如何开始很有关系。每一个音开始的那部分特别关键。第二,谐波。乐音一般由多个振动模式组成,第一个模式是基音,第二个是第一八度,然后是第三、第四……很多不同的谐波。有的音很单纯,只有基音,没有高阶谐波;有的音很复杂,有多层次的谐波。谐波的多少以及数量对比,比如基音特别强,或者第二谐波特别强,等等……随着时间变化过程,谐波的分布状况,以及他们的强弱对比和此消彼长的状况不断变化,这些变化,再加上刚才说的音触发的初始状态,会导致听觉上对音的感受有差异,这种感受的差异,我们把它叫做音色。音色跟一般说的音量或音高不太一样,但又互相牵扯——不同的音量带来的音色感受肯定不一样,而不同的音高在音色上也是有差异的,音色与其他因素虽然有关联,但是不能等同起来,是一个不同的概念——音色就是音色。
边棱乐器常见音色认知
常见的边棱音乐器的音色认知有高度的一致性,都有对音色普遍类似的分类。
比如,在箫上,有一种所谓的传统音色,和现在大家普遍了解的共鸣音色之分。“共鸣”这个词其实用得不太恰当——因为谐波跟共鸣(resonate)不是一个概念,比较严格的说法,所谓共鸣,应该是谐波丰富的音色。既然大家都叫开了,我们权且也这样叫。传统音色就是谐波比较少的音色,或者不把突出谐波作为追求的吹法,即传统吹法。很多朋友喜欢把谐波吹出来,叫共鸣音色。这里暂时不谈艺术上的取舍——大家爱怎么吹怎么吹,这是个人的喜好。我们只谈怎么吹出不同的音色,也就是只谈音色的演奏技术。
第二个是竹笛,竹笛也有谐波丰富与不丰富的区别,但其谐波丰富与否被笛膜极大程度地调制了。有一篇非常深刻的专门讲笛膜的论文,是台湾一位音乐家的博士论文,剖析得很深、很详细、很彻底——笛膜本身在非常高的频率上会有一系列的共振峰,在笛子吹响的同时,一系列高阶的共振峰会发出非常华丽的谐波,这些谐波为笛子的音色增加了一种任何乐器都没有的、介于乐音与噪音之间的特别音色。由于我们的耳朵已经长期适应了竹笛,所以我们听起来是很喜欢的。
再说长笛。长笛的音色其实跟箫很类似,有黄色音色和紫色音色。所谓黄色音色,就是不突出谐波的音色;紫色音色则是尽量突出高阶谐波(主要是第三谐波)的音色,紫色音色甚至让基音比第二、三谐波的音量还低。但长笛演奏者不像有的箫爱好者那样将这两种音色对立起来,他们把各类音色看成不同的武器——在构建艺术作品时去选用的不同材料而已,并不把两种音色对立起来,或者非要有所取舍才行。这种态度是比较健康的,值得我们学习。两种音色都是需要的,在不同的艺术处理场景中,需要哪种音色就用哪种音色。
Kaval,是保加利亚的一种斜吹乐器,类似于土耳其奈依。Kaval的长径比特别大,是一种长度比较长,内径很小的斜吹边棱乐器。由于这种边棱乐器的长径比特别大,其低音区域(尤其是底八度)非常难吹。底八度一般吹出来很孱弱,很小声。所以,在Kaval长期发展演变过程中,保加利亚人发展出一种演奏技术,叫kaba。kaba就是在吹底八度的时候,让底八度上面的谐波八度伴随吹出,可以产生类似单簧管的明亮簧片音色,吹Kaval的人把这种音色叫做kaba。能吹kaba的人被认为是技术比较好的,因为kaba比较难掌握。
尺八对音色变化的运用到了相对较高的水准。不光是在音色变化上,在乐器及日本其他的很多东西上,他们都运用地很深入。这和日本民族的一些特性相关,他们做事情会钻研得很深很细,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尺八音乐中的音色变化运用非常自如,深入细致。像我们说的谐波多少,在尺八里面是最基本的音色变化。除此之外,他们还强调气声的运用,和指法对音色的影响。比如,指法中的轮指;特殊指法的组合,以造成特别的音色;以及指法跟气息、气声的结合等等……,尺八发展出了很多比较复杂高级的技巧。
这就是常见边棱乐器音色的认知,以便大家对这些乐器的音色有个概念。
音色跟什么相关?
音色是跟乐器相关的,通过一个简单的实验就能证明这一点。
拿两只粗细不同的箫,分别吹奏同样音高的某个音:比如,D调的箫和F调的箫同样吹一个F,你会发现,虽然两把箫吹得是同样音高,但音色听起来的感受或多或少会有些区别——乐器本身造成的音色差别是很明显的。除了乐器本身造成音色的差别以外,同一把乐器,同一个人,演奏者可以通过改变气息和风门去操控音色变化,这是今天要讲的重点——怎么改变气息和风门的运用方式,来操控手上乐器的音色?
演奏者操控与泛音变化的关系
先说结论:第一个条件,是气簧的速度,也就是气速。气速越高,发出的泛音越多,反之亦然;气速越高,越容易引发超吹,一般来讲这种调节主要在底八度和中八度。在第三八度,由于气速已经接近极限,可调节的范围不大。
那么在底八度和中八度如何调节气速?一般来说,在这些音域,专业人士都是用接近于超吹的气速——尽量让气速高来演奏。为什么?因为气速高了以后,声音很丰满、泛音多、谐波丰富,听起来厚实好听。即使音量不大时,也要追求高气速,这是为了追求舞台效果才这么吹。
如果想让泛音少怎么办?也是可以的,在气速高时,可以在气簧形状上予以补偿,让泛音没那么多,这是第二个条件。其实第二个条件所产生的效果是最主要的——气簧形状比气簧速度对音色的影响更大。不同的气簧形状会带来不同的音色,如果把气簧做成左右宽——当然,一般不能比风门还宽,否则会产生气声——上下窄的枣核型锐利薄片状——大家都见过枣核吧?枣核是中间粗,到两边慢慢细,形成一个压扁的O 型。对着镜子看自己的风门,如果风门呈现一个枣核的剖面形状,气簧越宽越薄,越接近枣核型,吹出来的泛音就会越多。枣核形的上下距离是变化而不是处处等距的,如果风门是圆形的,泛音就少了。
泛音多或者少,都可以选择,没有哪个好或者坏。看曲目需要、艺术需要和表达需要。如果要做出泛音多,很厚实的感觉,可以用泛音多的吹法。要做出很柔和、很轻松的感觉,就用泛音少的吹法,这是艺术需要决定的。
第三个条件是气簧的长度。气簧的长度越长,泛音越少,气簧长度越短,泛音越多。其实,气簧长度跟气速是可以合一的。因为气簧长度变长相当于气速变小,所以泛音也少了。本质上,气簧跟气速是一回事。
所以,可以把影响音色的因素归结为两点——一是气速,一是风门形态。这里有张图,大家看到,气簧的长度、速度、形状三个条件决定了泛音的多少。
原理简述
这里我们把泛音跟谐波两个词混用,不严格区分。让泛音产生的首要因素,是薄而锐利的枣核型气簧轮廓,在该轮廓中,存在着速度各异的气流,气簧越薄,气流里的湍流会更多,速度的多样性得到了保证——各种不同谐波得以激发的诱因就存在了。如果让气簧处处等距,变得很圆,速度就很均衡,所激发的谐波就少了,就是这么个道理。薄而锐利的气簧形状跟吹口边缘进行最强的非线性互动,故而能激发更多的谐波。
气速是第二个重要因素。如果用比八度超吹稍低一点点的高气速来演奏,会大大有助于泛音列的发出和增强。在这样吹的时候,随着气速增加,基音声压值甚至会降低,而高阶泛音的声压则会增加。虽然音高还是在当前八度,比如底八度,但第二泛音(高八度的音)的谐波听起来比基音还强——这种音俗称喇叭音。喇叭音有其应用的特殊场景——有的地方也许可以用,但是,不是把所有的音都吹成喇叭音才好听。这是审美态度的问题,不要只追求单一的东西,把其他东西都放弃。对于箫来说,底八度的泛音最丰富,这跟乐器的形制有关,随着音的变高,泛音或者谐波越来越少,音色的变化余地相应减小。
训练前提
在讲怎么训练之前,先说一下训练前提,有三个前提条件:
第一:有合格的气息控制能力,能让腹部支撑配合口法提供稳定而足够的气速。首先要彻底解决气息问题,如果还没解决,一定要去仔细地研读《彻底解决气息问题》这篇文章,照着做其中的实验,而且要花相当长的时间,比如说半年或一年以上,把自己的气息以及呼吸能力练得相当扎实。
第二:能发出清晰、结实而持久的平直音。这个一定要做到,没有这个前提,去做音色变化,相当于把事情搞乱了。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两个因素互相干扰,都练不好。
第三:要有一定的感知音乐美的能力。这一条是不可或缺的。缺少了对音乐美的感知,音色的运用是盲目可笑的。比如——觉得某种箫共鸣特别大,特别喜欢,于是拿来天天吹共鸣音——也许有的朋友觉得这样很美,那也无妨。但是,我们所在的文化圈子,毕竟有一些对音乐美的共同认知,不管是原则也好,范围也好,都是有的。如果不去学习,不融入文化圈子,那是孤芳自赏。如果想融入文化圈子,参与美的创造和分享,就得具备感知音乐美的能力,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训练的方法
建议以筒音作5的中音3为起点(一般来说,这个音对音色的变化比较敏感)。很多朋友喜欢从筒音的最低音开始练,也可以。运用不同的气速、气簧形态和气簧长度,去探索发现不同的泛音组合。在演奏过程中,可以使用像S8Tuner这样的频谱软件来验证谐波发出的状况。但这种验证是比较难的——因为吹的时候,很难保证音色一直不变,保持音色不变也是一种能力——我们练得就是对特定音色的捕捉能力:想做出什么音色,就能做出什么音色。你会发现,在谐波频谱软件上,谐波是瞬息万变的,想做到很稳定太难了。听名家的演奏——当然,名家一般不吹长音,吹的都是音乐作品——那更是瞬息万变虽然难,但是大的规律还是抓得到的,这是可以练出来的。比如——要练传统音色和共鸣音色,在非常单纯和非常丰富的音色之间,有好多个层次……要结合自己的口部条件,一点一点地把不同层次的音吹出来,固化形成自己的音色库。慢慢地,就可以在不同的音乐素材当中运用了。一开始练的时候,尽量一音一色,吹一个音的时候维持平直的音色不变,换气之后可以变换音色。把常用音阶的不同音色练熟之后,还可以在长音过程中变换音色。直到可以随意操控这些音色。我演示一下,用筒音作5的3来吹一个不强调谐波的普通音色,以及强调谐波的音色。先吹不强调的(演示……) ,再吹一个强调的(演示……) 。很明显,两个音色是不一样的。在吹第二个谐波音色的时候,风门上下靠得更近一些,让轮廓更像枣核,更锋利一些。虽然跟箫确实有关,但只要形制上没有特别的瑕疵,所有的箫都会有效果。
今天讲了如何操控箫的音色。听完有收获请点在看并转发,谢谢您。今天就讲到这里,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