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乐器资源网小编本篇和大家分享一篇箫友的日记,作者寄语“有些东西用语言总觉得很无力,所以下意识的想再多说一点。说到底是我的功底问题,要是能写出那种几个字就触动人心的话…”一起进入全文吧!
一
每一管箫都是有灵魂的。
最初只是句玩笑话,那时汲寒刚刚送达我手中。我要买箫送给同学,索性定了两管,留一个给自己,全为好玩。同学选走了另一管,于是我们一起练。
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被我命名为[汲寒]的属于我的这一管,如果拿去给其他好奇的同学吹,回来之后就怎么也吹不响。于是再有人问:“我能玩玩么?” 一律回答:“这是我老婆,不外借,不然他闹别扭!”
别人明显不信,只理解成我不愿意,于是作罢。我也不能再解释,何况,我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偶尔骂他:“你这个别扭孩子!”
他不回答。必然的
二
从那时起,把箫说成是我的爱人,取名汲寒。虽然心理上觉得他是男性,却还是一口一个老婆。汲寒算是上不得厅堂的老婆,因为他的怕生畏人。
若有心,他该是难过的。谢文正先生也是制箫名家,汲寒也许算得上[有来头]。但是先生也只承诺[XXX元以上的经过本人校音]——只是校音而已。而汲寒,连那个数字够不上。他作为一段竹子和其他的竹子一起,经过工厂的各个环节,毫无悬念的廉价卖出去,履历上没有任何闪光的地方。没错,我就是说他卑微又平凡。
没有华丽的身世,能有个梦幻的相逢也不枉,如同灰姑娘在舞会上的艳压群芳。可惜我根本没有挑选,随随便便就在淘宝上订下了两管。其中一个就是他。
即使到达我手中,我也没有做二选一的难题,而是交给我同学。一管通体乌墨,另一管褐色杂黄丝。她拿起杂色的那管说:“懒的选,就是他吧。”我平淡的回答:“其实我觉得黑色的那个音色更好点,你过生日,别客气了。”于是她放下了汲寒。
你是我的挑中的,是[不太好]的那一个,留给自己的那一个。
很委屈吧,汲寒。
而且,我还到处拿给人吹,一副不以为介的样子。虽然我也认真地用温水冲洗,布条浸了甘油细细上过,按照教程作了防裂措施。但这些不足以抵消一直以来的冷漠和忽视。
即使旁人会感到矫情,我仍然觉得,他是有理由别扭的。
每一管箫都是有灵魂的,我的汲寒有个敏感、细腻和自卑的灵魂
三
同学的生日在高二结束后的暑假,之后是每个中国学生必经的充实而幸福的高三。我从这时开始轻度失眠,夜里两点之前无法安抚自己躁动的灵魂,时常有情节不明却无端恐慌的梦境出现,而第二天上午必须要用至少一节课补觉才能清醒过来。
没有试图求助谁。班上有彻夜无眠的同学,借助酒精和安眠药才能缓解她的神经衰弱。我已经算好的了。夜里睡不着,不敢弹古筝,不敢听歌,怕扰民也怕父母担心。只好看书,虽然明知学不进去,虽然越看越没有睡意,——反正只要熬到三点就会困起来的。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一次次看到这句诗,只当是高考默写必背篇目之一。但是在寒冷而漫长的冬夜,人就是会想得比较多,何况刚刚看过一篇关于[万物有灵]的文章。于是从衣柜把手上拿下了装在布套里的汲寒。
——最悲惨的不是被压箱底,而是明明放在眼前却从来不碰一下。联想到[万物有灵]和[这是我老婆],第一次对一样没有生命的东西感到愧疚。
当我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时,他就歪斜的放在我床侧。那一夜的噩梦已经无法回忆,但是我能回忆起从噩梦中掉出来、在厚重燥热的棉被里挪动自己汗湿僵硬的身体时,伸出被子的手碰到的东西。我的指尖现在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感觉:温凉、光滑、轻盈,是竹子的质感。
心在瞬间安静下来,甚至,我甚至微笑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舒展开了,一片光明
四
即使被亏待被委屈,也还是会安慰我的,对吧。
即使无法像真正的爱人那样拥抱,即使没有语言,没有眼神,没有动作。
即使连吹奏都不可能,至少还有清凉的触感。
如果你真的没有灵魂,那么我就爱这份命运吧,是什么力量驱使我拥有你,驱使我在身心俱疲的夜里触摸到你涤荡心灵的清澈,就让我爱这种命运的力量吧!
可是,怎么可能没有灵魂。
每夜把你放在床头之后,忽然就学会了区分缓吹平吹超吹;而你也不再别扭地发出杂音;就连我持箫的手腕也忽然就不那么疼了。
如果这是心理作用,也不要嘲笑我迷信,至少这份迷信让我感觉到了真正意义上不离不弃的爱人。缘分让我拥有了他之后,迷信让他拥有了我。就让我爱这份迷信……
汲寒,你还是很好收买的,受过那么多的委屈,却只要我一点点的愧疚就可以化解。然后居然就这么不计前嫌的陪伴我度过整个身心俱疲、却充实又幸福的高三
五
从一个竹笋开始,我有太多的可能错过我的汲寒。被砍被挖,无数的幼笋中那一棵留存下来。长成的竹茎又有多少挪作他用,半成品中又有多少因为失误而废弃。挖孔,调音,上漆。艰难的成为了你所能成为得最好的,然后安静的守望,等命运为你挑选一个人。
一点都不比我的出生和成长更容易。
我们穿越了人潮和时空,不早不迟,不前不后,狭路相逢。廉价的你和平凡的我,还有一个噩梦的夜里清凉温润的触碰,从此灵魂相通。
最初的相遇很平静,但在某个角落,惊天动地的,什么东西“咔嗒”一声锁定了彼此,严丝合缝,完美无缺
六
汲寒,当你努力陪伴我向大学冲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高三过后就是离别。我会带着另一管箫,穿越大半个中国,开始我的新生活。而你,将独自留在这个对你来说过于干燥寒冷的北方城市。
即使想过,也还是会这样做。如同你原谅我开始时的冷漠那样,原谅了我最终的离弃。就算早早的看清了结局,也舍不得我辛苦或为难,也会若无其事地陪我到出发前最后一天,永远的温凉、光滑、轻盈,然后若无其事的沉睡在没有我的城市。
我很喜欢乌夜啼。他稳定、精确、整齐,是铜箫独有的机械而完美的音色和触感。他不会因为旅途间气温和湿度的变化而裂开,也不会因为无法避免的磕碰而碎掉。可是那是我带他走的次要的原因,首要的是:我爱他,希望他能陪着我,希望我能照顾他。
汲寒,如果说我对你的感情是基于你至少曾经是一茎有生命的竹子,那么对于小乌,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坚定的去爱去感受。
我甚至相信,即使他现在没有灵魂,只要我付出了感情,他就能感觉到,也会慢慢学着回应,慢慢的会有感情,慢慢的就会有情绪、有血脉……就这样一点点地付出,真的能攒出一个灵魂也说不定。如果他的生命是真的需要我用心血去培养的,那么我愿意从零开始,孕育一个幼嫩柔弱的生命,在冰冷机械的铜管里。慢慢的,用心的,温柔的,我可以等,我可以忍,我不放弃。
汲寒,你知道我哪来的勇气,你知道我为何有这样的信心,你知道
七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课业,陌生的人。我会犯错,我会跌倒,我会失败,但是握紧从故乡一同来的爱人的手,至少不会害怕。
汲寒,乖乖等我。北京的秋天很干燥,冬天很寒冷,你要坚强。我嘱咐了家人好好照顾你,我也答应你好好照顾自己和小乌。不要太思念,我会在最寒冷最干燥的时候回家
八
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当面对一管陌生的箫,请先正心诚意,然后双手持箫,下唇抵在吹口上,深吸一口气……
这是最初的邀请和试探,是舞会上的欧洲贵族向陌生女士伸出的邀舞的手,是后花园偶遇的俊朗秀才拱手一声[小姐,有礼],是一个询问和等待的姿势。这不是[吹]那么简单的词汇可以表述的动作。
所以,当他有所回应,请不要简单地说:“吹响了。”对于一个有灵魂的器具来说,邀请就意味着承诺,回应就是接受承诺……这是贵妇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是秋香的掩口轻笑,是婴宁抛在地上的桃花枝。
你可以一曲终了把他挂回乐器行的墙上,但是如果你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带他走,那就是一生的契约。请善待他,并且用心的爱。
气流奔腾,你的呼吸就是他的呼吸,他的声音就是你的声音。
吹得不好无所谓,至少灵魂相通。相信我,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