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摸钢琴了,我对自己说。我的这位朋友,还好吗?我静静地走到琴边,倚在琴身上。将琴罩揭开,大概是久未经触摸的原因,琴身上竟已落了不少灰尘。我鼻子一酸,赶紧拿出拭琴布为它擦拭起来。但不知怎么的,内心竟有一份愧疚感。
一岁生日那天,父母把我抱到床上坐好,我的四周,摆放着许多磁盘,书籍,钱之类的物品,还有的,就是一架小小的粉红色的玩具电子琴。好像是一种风俗吧,相传是周岁生日那天,在孩子身旁摆些日后所需要的物品,如果孩子摸中其中一样,那日后从事这项便必会成大器。当然,这只是一种风俗,但定求就没人相信?按说我的父母虽不是什么封建主义者,但望女成凤之心也定是有的。于是,他们把我放在床上,让我来决定我今后的路应怎样走。
我是个仅一岁的孩子,我当然什么都不懂,但也许是一种潜意识,或是因为它漂亮,或许真是因为上天的前世注定.反正,我对其它物品是瞧都没瞧地就抱起了那架电子琴。于是,父母决定了,在我三岁生日那天,钢琴,便当作我的生日祝福摆进了我的房里。
在那以后便是学琴。孩提时代的日子里,学琴其实是一种游戏。那时候,我总是用一个指头在琴键上按来按去,顶多认真起来也是按五个指头的指法弹一些最基本的“哆来咪”。一般,总是弹几个音,便在地毯上爬几圈再弹几个音,再爬。而且,弹一会儿,我就要在琴谱上画几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娃娃。当然,那时自己必认定那是些美女了。或者,就是在琴键上写上“我是伟大的水泥匠”,“我爱北京天安门”之类拼音还夹杂着汉字的幼稚而又天真的话。细算起来,钢琴伴着我已渡过了十二年的秋冬春夏。
后来便是考级,一级没考,跳过去了,是直接考得二级。那天,妈妈骗我说要带我去看一场电影。我很愉快地答应了,让妈妈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来到音乐学院,看到学院门前人挤人拥,我以为真是排队买票的,于是高兴地在外面等。终于有人叫我了,我兴奋的跑进那个立着“考级”字样的“电影院”里。妈妈在后面喊:“要镇定,不要慌啊!”我愣了一下,耶?妈妈爸爸不跟我一起看吗?但来不及多想,我立即就被一位笑咪咪很慈祥的老师,不,在我认为应是电影院的“服务员”抱起来向一间挂着“二级”牌子的“电影包箱”走去。我被她送进去,她就关门出去了。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电影包箱”。奇怪,这儿怎么会停着一架钢琴呀?我纳闷地走过去,摸了摸那架虽旧但仍发着光泽的钢琴。我扭回头去,啊,原来那里还坐着三个人哪!我看着他们,那几个胸前别着“评委”牌子的“观众”也正笑望着我,看着他们都冲我乐,我放心了,他们不是坏人。于是,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傻得出奇的我竟爬上了琴凳,弹起了那几首爸爸每天逼我练的曲子。几曲下来,我得意地望着“观众”,心想你们不如我吧!就在这时,那位“笑咪咪服务员”进来了,抱起我走出去。我趴在她的肩上,扭回头看刚才换进去的一位大姐姐冲那三个“观众”鞠了鞠躬,又坐到我刚才的位子上去了。我莫明其妙地看着这一切,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后来分数出来,我得的是“优”.父母很高兴,我也很高兴,不过我高兴的原因是那天我真的去看了一场电影。
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现在回想起来,真说不出当时自己究竟是可笑还是可气。后来我问妈妈,如果那天我真是只坐在那儿等电影怎么办?妈妈笑笑说不会的,小时候的我特爱显示自己。如果旁边有人的话,可以打一百个赌注我一定会爬上去弹的,说不定还会附带个演唱会什么的,说得我们都笑了起来。我微笑着凝视着眼前的这位朋友;“我的钢琴,你挺了解我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长大了,但钢琴依旧。可我,也已因学业负担的加重,早以把弹琴当作是一种负担而不是乐趣。既便是在舞台上,我也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那份自豪,有的只是完成任务般的麻木。摹然,泪水似乎要滚落下来。怀念着幼时的钢琴,也怀念着幼时的自己。我还能回到那种阳光灿烂,欢乐的日子里吗?我望着钢琴。琴身在阳光的照耀下有如一面明镜。我望着镜中的自己。琴镜,你从小照着我长大,你伴着我走过了成功与失败,你知道我的悲愁与欣喜,我的生命,也早已融入到了你的生命中去.窗外云淡风清,阳光轻拢着钢琴.于是在突然间,内心腾地充满了一种信念。我微笑着将手放在琴键上,轻轻地按了下去,那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是我全新的生命,也是我那全新的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