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夏,我应国家重点艺术科学研究项目《中国戏曲志》丛书编委会之约,作为这部大型丛书的特约编审,去兰州审订《中国戏曲志•甘肃卷》。会后,参观访向了河西四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访问中,我有幸考察了四郡的戏曲,同时仔细参观了中国古代艺术宝库——敦煌石窟。由于会议是文化部与甘肃省文化厅主办,所以,在参观敦煌石窟时,享受到十分优厚的待遇。象对外尚未开放的西千佛寺、榆林窟等,我们都有机会观瞻。莫高窟的近五百个洞窟中,我参观了二百多个。又由于同行者都是颇有声望的艺术家,我们的参观十分惬意。加之敦煌博物院研究人员的陪同,讲解员细致、确切的有问必答,所以收益极大。我多年来想获得的,此时都获得了。尤其是莫高窟的伎乐壁画,给我留下永世难忘的印象。
莫高窟石窟现存492窟,其中有伎乐壁画的达179洞。其中有筝艺活动的近百处。如果再加上西千佛洞及榆林窟的筝艺壁画,总数竟达130余处,我好象进入到一个筝史博物院,尽情领略此中的风彩,聆听那缭绕宇寰的仙音。我留恋忘返。经常是同行者到了另一窟后,又派人来找我,我才挪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敦煌石窟筝艺活动有些什么特点?参观后,稍加啮嚼,觉得以下几点十分突出。
一、历史悠久,绚烂夺目。
敦煌石窟所雕筝艺活动,达千年之久。始于北周、迄于元代。若按历史顺序排列,可以说是一部古代筝艺活动史。人物栩栩如生,演伎千变万化,色彩绚丽夺目,动作娴熟旷达,指法挡弹有致。舞蹈与音乐协调完美。真实地记录了千余年间神州筝艺活动的历史风貌。具体情况是(1)北周(557—581)两幅。第290、297窟四壁上部都有飞天筝伎献艺;(2)隋代(581—618)四幅,第303、390、396、423窟均有飞天筝伎表演;(3)唐代(618—907)54幅。初唐七幅,分别见于第322窟藻并及北壁的《西方净土变》,第331窟的乐器自鸣;第335窟南壁的天宫妓乐,第386窟南壁与北壁的经变筝伎。盛唐代共6幅。分别见于第103窟的北壁、121窟南壁的《文殊变》;第129窟的中壁天宫乐伎,第172窟的南壁《观无量寿经变》,第176窟、384窟通道北壁的《西方净土变》等。中唐18幅,分别见于第159窟(三幅)、188、201、236(两幅)、237(两幅)、258、358、359(两幅)、360、369(四幅)、370各窟。晚唐最多,达23幅。见于第8、9、12、14、18、85(五处)、138、141、145(两处)、148(两处)、156(两处)、177、192、196、232、337窟。(4)五代(907—960)14幅,分别见于第5、22、98(共五幅)、100(三幅)、146(四幅)。(5)宋代(960—1279)11幅。分别见于第7(三处)、25、55、61(四处)、256、431、449、454各窟。(6)西夏(1032—1227)3幅,见于354、400(两幅)两窟。(7)元代(1206—1368)一幅,见于465窟。西千佛洞与榆林窟尚有30余幅度。如此详实生动而集中地展示筝艺活动,显示时代特色的情况,堪称亘古第一,绝无仅有。
二、参与经变,仙音缭绕。
关于佛教唱经,始于姚秦。原为梵音,后“改梵为秦”(《高僧传》卷2)。唐代有了迅速发展,成为佛教“宣唱法理,开导众心”的重要手段和形式。此时的唱“经变”,己完全“改梵唱为秦声”。《续高僧传、杂科声德篇总论》就说:“秦壤雍冀,音词雄远。至于咏歌所被,皆用高深为胜。”“剑南、陇右,其风体秦”。又说:“若都集道俗,或倾国大斋,行香长梵,则秦声为得。”这里说的陇右,是贞观十道、开元十五道之一。具体指六盘山以西、青海湖以东及新疆东部广大地区。陇西四郡自然包括在其中了。当然,这一带的唱经变,也都是“秦声为得”, “其风体秦”了。而敦煌石窟中的“经变”用秦筝作为演唱的主要乐器之一,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因为“秦筝,秦声也”。筝也最能体现这一“改梵为秦”、“其风体秦”的音乐艺术特色。
敦煌石窟中佛教经变壁画,有筝参与演唱者达57幅。分别见于第61、85、98、192、322、359、386、400窟的《西方净土变》;第5、12、61、98、148、156、159、196、232、360、386、400窟的《东方药师变》;第121窟的《文殊变》,第236、237、370、384窟的《西方药师净土变》,第7、12、18、129、145、148、159、172、188、201、232、237、236、258、337、358、370、449 窟的《观无量寿经变》第145、156、359窟的《金刚经变》,第85、98、100、141、146窟的《报恩经变》,第7、61、98、100、156、454窟的《思益梵天请问经变》,第196窟的《金光明经变》,第100窟的《弥勒经变》,第61窟的《华严经变》,共11种经变。
敦煌石窟壁画中的“经变”,用于伴奏的乐器达数十种之多。它明确地告诉人们,这种“唱经变”,属叙事性的讲唱文体。由此可见:“唱经变”在中国戏曲发展史上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历史阶段,甚至是关键环节。我在《秦腔史稿》中也曾谈到这种“唱佛教经变”与道教唱经,在中国戏曲史和秦腔史中不可如缺的作用。其中经变中的平、侧二音与秦腔平、侧二调,也是一脉相承的。至今张掖、酒泉保存的大堂经变,也可视作活化石。
三、众乐交响,筝示特色
秦筝作为唱经变的重要乐器,不仅表现出唱佛经的“改梵为秦”和“其风体秦”的民族特色,也体现出它的音乐特色。在众乐的交响中,秦筝的参与,也显示出这一特色,这点也可以从敦煌石窟壁画中得到印证。
敦煌石窟壁画中的伎乐,所用乐器32种。具体有:(一)敲打乐器:腰鼓(85、220、156、158、196、369等窟)、羯鼓(148、220等窟)。都昙鼓(172、231窟)、答腊鼓(126、180、358窟),鸡娄鼓(12、61、129、222窟),鼗鼓(112、159窟)、齐鼓(45、285窟),背鼓(156窟),方响、拍板(各窟皆有)、铜拔、铜饶(各窟均有);(二)管乐器:排箫(18、154、159、249、251、287等窟)、横笛(85、156窟)、竖笛(85、148窟)、筚篥(199、386窟)、笙(172、220窟)竽(12、112窟),角(156窟)、埙(220窟)海螺(又称贝,220窟);(三)弹拨乐器:琵琶(45、195、331、358、404等窟)、阮咸(231、237窟)、一弦琴(138、148窟)、四弦琴(465窟)、五弦琴(359、360窟)、七弦琴(108、220窟)、瑟(159、386窟)、箜篌(6、112、128、194、236、238、358、400、449窟),葫芦琴(322窟)、筝等。
上述乐器在组合交响形式上,十分灵活也各有侧重,互有千秋,别具特点。时而以一种为主,时而两种或三种为主奏。而筝却始终占有重要地位,若以乐队的形式来看,筝往往安排在显眼位置。尤其是演唱经变,更以它为特点。
关于敦煌石窟中的筝艺活动,似乎应写的还不少,因篇幅关系,就此停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