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千年的历史长河,琵琶,是中国最引以为傲的独奏乐器之一,在不同的时代,总展现不一样的风采。在西元三、四世纪时,中国一个动乱的时代,她走进了中国,为中国人接受并脱胎换骨成中国代表性的乐器,时隔一千多年,又正逢世界文化交流激荡的新世代,琵琶,她会以何种姿态代表中国,走向世界舞台?
南北朝时由西域传入中国的琵琶(曲项),早已摇身一变成为道地的中国乐器,是中国人喜怒哀乐种种情绪的最佳代言人,相较于唐代传到日本的琵琶保留了传统的形制和演奏方式:“没有品位,用拨子弹奏”;在中国发展的琵琶,表现出更活泼及富于创造的精神,几乎在每一个时代,都有一个新面貌,唐朝的裴洛儿就已经开始“废拨改指”;而拿琵琶的方法,也从原来的“首”朝下,逐渐往上仰,最后变成现在的直立演奏;琵琶的音柱,也从颈上的“相”,慢慢增加面板上的“品”,由没有品柱最后增加到现在的六相二十四品(或更多),显然琵琶呼吸到最细微的潮流变化,而随着时代的步伐一直前进,和古琴明显的不同,一千多年的唐琴还可以演奏传世的各种琴曲,但是近到民国四、五十年代以前的琵琶,却已经无法演奏近代创作的大量新作品。琵琶,显然有更开放的空间和敏锐的知觉来感应时代的脉动。
在一千多年前,中国音乐最顶盛的唐朝,琵琶就取得了卓越的地位,白居易的《琵琶行》,让我们充份感受到浔阳江畔琵琶女精湛的技术,和动人的演奏;唐以后一直到清的中后叶,虽然琵琶沉寂了不少,但在元代杨允孚“滦京杂咏”中描绘琵琶演奏的《海青拏天鹅》,和明代“汤琵琶传”中汤应曾演奏的《十面埋伏》,仍留下满天鹅叫,和惊心动魄的战争场面,如同音乐就在眼前;直到清嘉庆年间,华秋苹(1819)整理刊印中国第一部琵琶谱,才揭开几百年来琵琶在中国民间发展的面貌,让后人清楚看到琵琶历代以来的乐谱(也许只是几分之几),《十面埋伏》《海青拏天鹅》的的确确存在,另外还有许多历史文献和文学作品未提到的乐曲,这实在是琵琶史上最重要的大事之一,这份谱的刊印发行,可说开启清末民初琵琶发展的第二个高峰(第一次是在唐代),形成近代琵琶四大流派─平湖派、浦东派、崇明派、上海汪派(其中崇明派传谱和其他三派较不同)。传统琵琶最主要的大套古曲,《十面埋伏》《霸王卸甲》《海青拏天鹅》《月儿高》《普庵咒》等,在华秋苹琵琶谱已经完整成形,平湖派的李芳园根据“华秋苹琵琶谱”中的文板小曲再整理成新的文套曲《青莲乐府》和《塞上曲》,并另辑《浔阳琵琶》(后人改称《春江花月夜》),可说琵琶古曲大致底定,这四大流派,今天我们仍可从各派的传人看到其不同的演奏风格。
现代琵琶,又有更多元化的发展,从业余走向专业,琵琶已不仅是弹琵琶的人关起门来自己玩的乐器,学作曲的也对表现力这么丰富的乐器充满好奇;世界的门打开了,不少优秀琵琶演奏家走到国外,又吸引了外国作曲家的兴趣,开始着手为琵琶创作,于是琵琶由历史上文学的描述,到清晚期出现清楚而完整的乐谱,直到现在百家齐鸣,甚至再传到国外,形成历史上第三次的高峰。琵琶的演奏,也由传统乐曲,增加强调创作及开展复杂的技巧手法,除了品评演奏家,同时也品评作曲家,可以说创作意识的开放,将琵琶带入新的领域。
于是我们看到当代琵琶大师刘德海,一个人就创作了系列的琵琶曲,从早期改编自民歌的《草原小姐妹》《浏阳河》等,到中晚期创作的《人生五篇》─《秦俑》《童年》《天鹅》《老童》《春蚕》,以及《宗教篇》《田园篇》等多首乐曲,可以说靠个人的力量,就替琵琶开启了一条新路,这条路子也为后来许多琵琶演奏者追随。同样致力于琵琶创作的,在台湾有王正平,其个人也创作了《琵琶行》《水调歌头》《满江红》《天祭》《春雷》《天问》《青羽绿蓑衣》等多首琵琶独奏、协奏曲,俨然另成一派。除了以演奏家的姿态为琵琶打造新曲,在作曲家的身份中从事大量琵琶曲创作,香港的罗永晖应为第一人,从早期在台湾创作现代曲风的《蚕》与《寒云路》,到后来返回香港后陆续写的《一指禅》《千章扫》《泼墨仙人》等,罗永晖为琵琶开创出绝对属于他个人的一种现代中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