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喜欢吹埙?首先这个字读埙(xun),不读“损”,也不读“陨”。请不要夸我“陨”吹得很好,我们也不叫损友公众号。埙诞生于7000多年前,起源于劳动,是原始文化的活化石。古书《尔雅》注:“埙,烧土为之,大如鹅子,锐上平底,形如秤锤,六孔,小者如鸡子。”埙从一个音孔发展到三个音孔、五个音孔、六个音孔乃至八、九个音孔,经历了长达3000多年的漫长岁月。
西周时期,统治者按制作材料,将乐器分为金、石、丝、竹、匏、土、木、革 八类,称为“八音”。其中,埙位列土音,另一为缶。在漫长封建时期,埙一直属于宫廷雅乐,只有皇室、贵族才能欣赏。因缺乏群众基础,于晚清失传。
新中国成立以后,随着曹正、陈重、赵良山、曹建国、张荣华、刘凤山等一批艺术家的努力,古埙重见天日,再经过不断改良,埙的音准、音色、音域、演奏技法相对古代,有了很大提高。
音乐家赵季平、徐沛东、谭盾等为埙谱曲;演奏家刘宽忍、曹建国、方浦东、王次恒等持埙而奏。在1988年美国洛杉矶奥运会的系列活动中,演奏家杜次文的一曲《楚歌》让世界震惊,当时外国媒体评价说:“埙几乎和中华民族一样古老,它那特有的音色,很是迷人。这种奇特的乐器是其他乐器无法替代的”。
爱文史的人会爱埙作家贾平凹说过:我喜欢埙,它是泥捏的东西,发出的是土声,是地气。现代文明产生的种种新式乐器,可以演奏华丽的东西,但是绝没有那样虚涵着的一种魔怪。埙的音色蕴含着一种说不清的“魔怪”。而文学却恰恰能够表达这种魔怪。然而,文字表达的范畴终究有限,有时候一声埙声骤起,并无旋律,单单是音符便胜过千言万语。
项羽听到埙声,便有了霸王卸甲、四面楚歌;白居易听到埙声,便有了:荣联花萼诗难和,乐助埙篪酒易醺;刘禹锡听到埙声,便有了:同游翰墨场,和乐埙篪然;苏辙听到埙声,便有了:且复调埙篪,泠然五音举。有人听埙只觉悲凉凄惨,便是无缘。有人听埙却能听见悠远与怀古、平静与安详,仿佛春秋年轮,周而复始、无欲无求,这便是有缘。
追求“和而不同”的人会爱埙埙,自古为立秋之音,以雅不僭、居中不偏。埙的音色与自然和谐,与篪、琴、筝等乐器相合,融合统一却又个性鲜明。古人常用埙的这个品质比喻人生。《诗经·大雅 ·板》中云:天之牖民,如埙如篪。意为:上天教化老百姓,好像吹埙和吹篪一样和谐统一。“伯氏吹埙,仲氏吹篪”这样一句话,意思是说兄弟一个吹埙一个吹篪,表达和气亲善的手足之情。“和而不同”是中国追求的境界,埙恰恰达到了这样的境界。
喜欢安静的人会爱埙《埙赋》中提到埙的声音是——迩而不逼,远而不背。观其正五声,调六律,刚柔必中,清浊靡失。意思是埙近听不觉得吵闹,远着听却十分清晰,刚柔适中,清浊分明。埙在演奏得当的前提下,发出的音色确实如《埙赋》中提到的那样,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却不觉吵闹,近听如老者低语;远闻如历史回响,身处自然之中,吹起埙来,自然便更显静谧了,其中的妙处只有演奏埙的人才能体会。
爱大自然的人会爱埙埙的材料取之于自然——泥土,哪里都有;埙的发声原理也很简单——棱边耦合发声;埙的演奏也以自然表达为主,少技巧、少花舌,音越长越有味道……可以说埙从泥到演奏都是最自然地呈现,人为赋予的、添加的成分很少,所以能发出自然的、朴素的、沧桑的音色。这种音色带给人的独特体会是别的乐器无法替代的。
有故事的人会爱埙火的淬炼,泥土的涅槃,埙在炉中完成烧制,人生亦是如此。各行各业、男男女女,谁不是饱经淬炼、负重前行?埙之所以能发出浑厚、深沉的天籁之音,正是因为它经过锤炼之力、斧凿之功、炉火之灼,百转千回之后方成天籁,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行色匆匆的过客、灯红酒绿的商人、普普通通的上班族、青春懵懂的少年……有故事的人通常都有说不出的故事。埙声响起,沧桑的、惆怅的、感怀的、领悟的,一切尽在不言中。是非成败、功名利禄、沉沉浮浮、恩恩怨怨……你在吹埙,埙仿佛在替你用另一种方式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我爱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