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学三年级那年,随父母工作调动转学到了青岛。耳濡目染再加上声音美妙,携带方便,不精学业的我开始对口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死缠软磨,保证写一大篇,才跟家长讨要了一点银两(当时确实是一笔大款项),买了一只木格单排孔的口琴。心有灵犀一点通,没用多久就会流利地吹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美丽的哈瓦那》、《学习雷锋好榜样》、《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等歌曲。小学毕业的班级联欢晚会上,一曲《让我们荡起双浆》没吹完,已经使我泣不成声。
上中学的时候,利用课余时间学会了笛子、二胡、木琴等乐器,可是我还是对口琴情有独钟。省吃俭用近两年,才买回了我羡慕已久的、朝思暮想的上海牌回音口琴。
这只口琴,铮明瓦亮的外壳,浅绿透明的塑料芯和当时在学校里独一无二的回音效果,使我浑身顿生光彩。宁静的校园里,晚会的舞台上,漂亮的女生前,奏出了一曲曲优美的,激昂的,深情的乐曲,让我陶醉,让我兴奋,让我自豪……
在史无前例的年代里,在“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要是革命你就站过来,要是不革命就滚***蛋……”等气贯山河的歌声中,一个偶然的机会,老萨送给我一本《中外名曲三百首》。那优美的旋律把我吸引,我大逆不道地偷偷学了其中的《可爱的一朵玫瑰花》、《玛依拉》、《相逢在匈亚利》、《鸽子》、《照镜子》,还有《含苞欲放的花》等许多中外歌曲,给我在那全国山河一片红的革命生活中增添了几分淡淡的温馨浪漫的“资产阶级”情调。
后来,因父亲的“走资派问题”得以落实,我才穿上军装,圆了那企盼至极的当兵梦。“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在崭新的绿军装里,装的是《毛主席语录》和我心爱的口琴。新兵连里,高挑的身材、较高的学历(高中毕业)和掌握娴熟琴技的我,鹤立鸡群于还有不少是文盲的战友之中。我被荣幸挑选到大家向往的师直属队坦克侦察营,当了一名直到现在还引为自豪的坦克手。
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中,我不仅是学习、宣传***思想的精兵,还是训练场和战斗中的强将。那段生活是枯燥而又丰富,严酷而又浪漫,但最使我难忘的是与女军医红裳医生的一段昙花般的恋情和在西线参战的日日夜夜。
有一年冬天因感冒发烧,住进了师部医院。无聊中,我吹起了口琴。一曲朝鲜电影插曲《苹果熟了的时候》刚吹完,病房的门呀的一声开了,年轻美貌的军医红裳医生悄然而进,迷人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惊异羡慕的神彩。红裳军医是一位高干子女,是师直属队的冷面美人,当然也就成为我们战士私下议论的热点人物。别的暂且不说,就说她乌黑的秀发和雪白的大口罩之间的那双眸子,能使任何男人看一眼都会久久难以忘怀。
看她进来,认为是要批评我怎么能在病房里乱吹口琴,没想到她开口就说:“你吹得真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表扬,我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往上涌,还没来得及谦虚,她紧接着又问:“从哪儿搞的这曲子?”
我赶紧说:“看电影的时候记的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