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简单。”
我心想,这有什么难的。
那时候部队的文化生活很贫乏,除了《我是一个兵》《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那么几首歌曲外,就是样板戏;电影呢?中国是新闻简报,越南是动枪动炮,阿尔巴尼亚是搂搂抱抱,朝鲜是哭哭笑笑,我不学点边看电影边记谱的本事,怎么能唬住那些自觉不错的战友哥们儿们。
“能借给我看看吗?”
“可以,不过现在没带,放在连队里。”这时,我的心情已慢慢地平静下来。
“你还会吹什么曲?”
“会得多了,给你吹段《卖花姑娘》怎么样?”
“好啊!”说着,她就坐到了对面的***上,脸上流露出兴致盎然的神采,越发显得妩媚动人,体现出特有的女军人的美丽。
为了赢得她的欢颜,我使出了浑身解数,非常熟练地、动情地吹了一首慢3/4拍的朝鲜《卖花姑娘》电影插曲:
春风年年吹绿大地,
春花岁岁开满山。
失去祖国的人们那,
不知春光暖……
吹着这凄婉的曲调,我发现她的眼里慢慢地蓄满了泪水。曲子还没吹完,她说了声:“我还有事”,扭身就走了。在开门的瞬间,我看见她用手迅速地擦着眼睛。
(二)
打那以后,我得到了红裳军医的特别关照。医院的干部食堂改善生活,她常派小护士送来红烧肉、饺子、烧麦什么的;从家里带回的奶糖、巧克力、饼干等小食品也“顺便”送过来;病房里陆陆续续住进了一些伤病员,但我一直享受首长待遇-----住单间;别的感冒病号一般住三四天或是四五天也就出院了,我呢?都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了还不说让走。这机会难得呀,部队是夏练酷暑,冬练严寒,眼下正是冬训遭罪的时候,我还想多泡几天病号呢。小护士们兴许也看出些门道儿来,对我也是另眼相待。连队的战友们问我要盐水瓶灌上热水暖和被窝,跟小护士一说,立马就偷着给我背来一大挎包。
这期间,红裳军医一直再没向我提那手抄歌本的事,我也没主动上步。其实我早就有感觉,在这方面也可以称得上老手了。还在保育院的时候就经常为小弟兄们操办“婚礼”,何况上学后又攻读了不少中外言情名著,心里亮着呐。但是,纪律是根棍儿,谁也不敢拧个劲儿。我这个人是狼心兔子胆,再说还有别的情况,所以就给自己定了十六字作战方针:装着糊涂,沉着应付,保持距离,见好就收。
一天下午,红裳军医以观察病情的名义来到我的病房,例行完公事后对我说:“今天晚上师部礼堂放电影。”
我说:“已经接到通知了。”
“你去不去?”
“去也行,不去也行,闲着干什么?”我笑了笑。
“今天晚上我值班。”说完就走了。
晚饭后,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留下了。我留下来的原因,一是想当面感谢这些天她对我的关照,再是我就希望我的琴技能得到别人的欣赏,其他的嘛,按十六字方针办。
大部队集合走了以后,我发现这排病区就剩下我们俩人,小护士也叫她打发走啦。进了她的办公室,我问:“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她轻轻点点头,莞尔一笑。在柔和的灯光下,她那难得的笑容,真使人丢魂失魄。“快坐吧。”说着,她起身去到水。把水放到我跟前,她说:“这是从家里带的上好的龙井茶。”
我说:“什么好茶我也喝不出个味来,不会喝茶。”真的,那时候哪能喝到什么好茶,连队里喝的那降温茶就跟地瓜叶子一样。再说,这话也是一语双关。
“别谦虚了。不过,你的口琴吹得真好,真有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