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没有实体形象,又一发即逝,难以捕捉,怎样描绘才能使之形象、可感呢?唐代白居易的《琵琶行》与清代刘鹗的《老残游记》中的《明湖居听书》, 虽前者是诗歌,后者是小说,前者描绘的是琵琶声,后者描绘的是说书声,但两者在对声音的描写上却有相通相似之处、异曲同工之妙。试比较分析如下:
二者对声音的描写都可分为正面描绘与侧面烘托两部分,从两方面写出了琵琶女及王小玉说书技艺的高超、绝伦。先来看正面描绘:
一、开场不凡
试音定调时,琵琶女“低眉信手”似漫不经心地“转轴拨弦三两声”,便“未成曲调先有情”;王小玉“把两块顽铁丁当了两下,便有了五音十二律似的”。两人技艺绝妙,都似随手拈来,轻轻两下,便吸引了听众。
二、两者都描写了一个完整的演奏(说唱)过程
《琵琶行》中琵琶女的弹奏从“转轴拨弦”开始,而后“嘈嘈切切错杂弹”,继而“间关莺语”、“幽咽泉流”之后,便“声渐歇”,于无声处凝绝后是“银瓶乍破水浆进,铁骑突出刀枪鸣”般的声音突起,最后以“裂帛”般的高音结束。
《明湖居听书》中说唱过程则是:声音不甚大。越唱越高,拔个尖儿、回环转折,节节高起→于极高处陡然一落→渐低渐细→无声→忽又扬起→霍然收音。
二者描绘的声音都是从一般音阶开始,而后渐低,后至于无声,再又突然进发,在激烈高昂处结束,声音也由简而繁,抑扬结合,决慢相间,高低交错,刚柔并济,跌宕起伏。既显示了演奏说唱者的高超技艺,又表明吸引入之处,即在声音的迂回曲折,千变万化。不同的是《明湖居听书》描绘的过程更具体,更复杂。
三、两者都采用以形喻声的方法,化无形的声音为有形的形象,化不可捉摸的听觉为可见可感的事物。
《琵琶行》在摹写音乐的时 候,兼用各种生动的比喻加强其形象性,如“大弦嘈嘈如急雨”,既用“嘈嘈”这个叠音词摹声,又用“如急雨”使其形象化,既有听觉,又有视觉形象。再用“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比, 就令人眼花缭乱,耳不暇接。在显示音乐旋律中的“滑”、“涩”时,作者又用两个比喻“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间关”之声,轻快流利,“幽 咽”之声,悲抑哽塞。在短暂的停歇后,声音忽又扬起,“银瓶乍破”、“铁骑突出”,形象地写出声音的高亢、清脆。
《明湖居听书》中不仅用看得见的景象、想像出的形象来比喻,还用经历过的事情、体验过的感觉来喻声音。
如“唱几句书,声音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慰斗贸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用的是感觉,重在强调听觉上的舒适;言其声音到高处 时,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这里又用想像出的形象来比喻,突出了声音的清脆、韧性、高亢;写声音的回环转折,而又节节高起,作者又用看得见的景象、经历过的事情作喻:“恍如由傲来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来峰绝壁干仍,以为上与天通;及至翻到傲来峰顶,才见扇子崖更在傲来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见南天门更在扇子崖上。”突出了声音愈唱愈高,而又雄浑高亢、婉转悠扬的特色,使声音的变幻、回环似有形的景致一般展现于眼前。再如声暂歇后,“忽又扬起,像放那东洋烟火,一个弹子上天,遂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纵横散乱”,视觉形象与听觉形象同时显现,使人们通过联想,可以想像出声音如“花鸣春晓”、“百鸟乱鸣”,也让人感到眼花缭乱,耳不暇接。
如此绘声绘色地再现干变万化的音乐形象,已使我们不能不惊佩作者的艺术才华,而作者在正面绘声之余,还用了侧面烘托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