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删汰”必须以乐曲的“主”得到充分完美的体现,符合乐曲“起承转合”的结构为准绳,符合张力逻辑,还得经受时间的筛选与考验,绝不可随意增删。
除了增删节本外,对于古谱中某些指法技法的安排,我与学生也常有一个话题:如果原有的指法技法确实不合规律,且影响了内容展现与旋律的抒展,我是极力鼓励学生“学而思”,开动脑筋大胆地将指法技法改得更适合作品内容的需要。其理论基础是依据古训‘去芜存精’为更有利于琴曲的完美!主体目标(或称本体,即旋律音高)不可变,手段(指法技法)可以变化。”“既古人常有变,今天的琴人也可变,变,必须经过认真的思考与实验。”
肢体语言与气韵的关系
琴人都讲弹琴要“气韵生动”,“气韵生动”存在于乐曲自身的节拍之中,却又与肢体形态及动作有着直接的关系,因举手投足过程中也存在着情感气韵的信息。
“某人动作过大,哪象弹古琴!”“某人弯腰曲背……”“某人左手中指一得空就点在十徽,过于呆板。”涉及到琴人弹琴时肢体形态或动作的适度,实际上已经涉及到“气韵”是否“生动”了。在古琴演奏中也的确存在着张扬故作或呆板木呐的状态,除了使听众观众不适外,也影响了乐曲本“意”充分完美的展示。艺术从内容到外形最宝贵的是自然大方,我们评论一位影视演员水平的高低,也常说的一句话:“演得跟真的一样!”说明“真”与“自然”是多么的珍贵。精致高端的艺术一切技术技巧、手段都是服从于内容,外形体态也应随内容需要而动,与内容背离的肢体语言都不足取。如你是对着广大听众演奏,则还需与听众共“气息”。千人互为共鸣的气息,就是人类思维生活中的相一致的脉动,是最生动的气息,就是“气韵生动”的境界了。
肢体语言直接关联气韵。常见有些琴友弹完一音,此音是两拍的时值,可一弹完此音就将右指移到了下一个音的弦上放着,等待着弹奏这根弦。虽然也是两拍的时值,然这种“急不可待”的形态实际上是对听者欣赏感觉的阻遏,对乐曲气韵的破坏。再如点泛音,在九徽上点好泛音后又“急不可待”的挪到下一个音位的徽位上等待着……效果犹如抽了听众的半口气,听者会感到气息喘急不顺畅,常见有人左手指一得空闲,哪怕是一两个音的间隙,也不论当时手指远在四徽五徽的位置,也必定赶紧赶慢的点在十徽上……若是老到的听众,那一眼就看出演奏者的不老到。也有一些演奏者是由于某种习惯而带着一些肢体语言,实际上已影响了内容的感染力。也有人认为应该不动作,神色凝重的端庄而坐。这种神态似乎是没有动作,然这没有动作本身就是动作,是缺乏精气神的动作。连同前面所说的那种夸大张扬的动作,都不是内容所需要的肢体语言,它影响了气韵生动的完美。可见恰到的肢体语言,不但不可缺少,而是乐曲内容整体的组成部分。
究竟如何是恰到的肢体语言?何为适度中庸?只能按各人的理解去体会,由老师与学生在生活与实践中揣摩领悟了。
关于个性与共性
曾有人问及“我弹得与老师或某人一样,那还有什么个性可言?”应明确我们最终所求的什么?是你的个性,还是二度创造者应完成原创的本意?认可是后者,那么必须遵循原创的意图为前提,充分体现原创作品的风貌,恰恰不是主要为了展示二度创造者自己的个性。但也只有当个性溶入共性,并得到公认,这种个性才能为共性增添光彩,如只是为“个性”而“个性”,过于追求“个性”,这个“个性”很有可能成为“怪异”。在二十多年前一位学生受到了时潮的影响,将《渔歌》弹出“摇滚”味,因为《渔歌》已很完美,无须再加润色,有能耐的话,自己创作一首“摇滚”,如古琴真能弹出“摇滚”那倒也是一绝,因此最后被我否定了。十多年前法国现代绘画大师88岁的巴尔第斯在中国开画展时,曾说过:“时下画家绘画,是要表现他们的那个“个性,”却忘记了‘共性’才重要……/我恳求我的中国朋友,不要受现在西方的影响。”他又说“‘共性’更重要,并非否定艺术个性,而是强调共性才是神思飞腾的基石。共性就是民族之魂,就是文化之源,就是时代命脉,就是爱国情结,就是人性本真,这就是最根本的‘传递事物之神’和带有本质意义的‘现实之美’。没有这种共性,任何个性就失去依托,就象无本之木,就象无源之水。”因此学生在初学之时如同书法描红临摹一样,照着书帖从拿笔练横竖开始,从练好中锋开始……至于“个性”是抹杀不了的,个性只要符合艺术规律,它必然会存在。每个人的阅历、文化基础、思维逻辑、从小的家庭熏陶、个人秉性都有所不同,待古琴艺术的学习达到了一定水准,经过长时间的艺术实践后“艺术个性”自然会彰显!只是在初学阶段或积累并不多时,无需考虑此类问题,应本份的循序渐进的学习为好。
十、教学中的师生关系
在课堂教学中我极力鼓励学生提问题,所谓“学问,学问”“学”了才能问得出问题,“问”了以后又能学到知识,“问”说明学生在“思”考、在研究,因此能学能问的学生应受到鼓励。古人早已论及:“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对于学生的“问”,我的心态平平,不嫌简单不嫌幼稚,更不怕被问倒。因为即使是大学问家也有其不懂不明的地方,何况我一个弹古琴的!被问倒了正说明我的不足,可有的放矢的再学习。然在学术观点上,师生之间若有不同观点,我以为应该不分师生、不分年龄、不分辈份的展开讨论,切不可以“师”压人,以“资历”封人之口。应以“教学相长”的思维对待师生之间不同的学术讨论。在学术观点上摆辈份、摆年龄、摆资历是幼稚虚弱的表现。
文至最后,我坦露一个自己也还不能确定究竟是否正确的想法,请教各位。在课堂学习间我不主张学生同时随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老师学习,有的学生还背着前一位老师同时再向另一位老师学习,则更不妥。其好学精神值得称道,但由于老师间存在着教学方法、标准要求、教学程序、对教材内容分析着眼点的不同,会使学生自己无所适从,也会使老师不知如何协调教学,甚至会使老师之间产生不必要的矛盾。因此可在随一位老师学习之后,再向另一位老师求教,或在前一位老师的推荐下向另一位老师学习。我有十二位老师,亲身感受转师多益,我赞成学生多学几位老师,我们应为学生着想,让学生得到更多的教益。记得很清楚,当年就是我的启蒙老师张正吟带着我去拜夏一峰、刘少椿等老师学琴的。老师宽阔的心胸使得学生增添了更多的感受,开阔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