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隐士的人格特点和魅力,是那种平和冲淡、超然脱俗、注重心意、不拘形迹、不苟富贵、不慕荣辱、随遇而安、一任自然的人生态度和处事风格。这种隐士的人格特点和魅力在魏晋时代最具光彩。
这里,我们有必要多添一笔,陶渊明显然属于淡远的一派,但有人却总结其内涵为:“谁信诗人竟平淡,二分梁父一分骚。”“梁父”指的是诸葛亮,因为他喜欢“梁父吟”,“骚”指的是《离骚》,就是屈原,诸葛亮和屈原是我们大家非常熟悉的,显然他们追求的不是平淡,诸葛亮那种“治国平天下,济困扶危”,屈原的“忠君爱国”都是非常强烈的。象陶渊明给人以平淡的外形,只是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下一种无奈的处世方式,因此,中国所谓的“清”和“淡”,是“淡而能腴、清中有味”,不是空空洞洞的“平淡”,而是有其强烈的精神内涵的。
回过来我们再看,隐逸文人还特别喜欢谈“道”,陶诗中说:“谁云其人亡,久而道弥著”。这里的“道”就是对事物、人生、宇宙、生命的自然本质的透视、体悟与把握。但有了上面的介绍,我们看到他们那宁静、冲淡、潇洒、脱俗的风度,其实只是在外表的。他们平静的心情,似乎是彻悟了人的生命的自然本质之后所生的一种十分达观的襟怀。这种经历了复杂的人生经历后的无奈,给人的感觉似乎超越了对生命、自由和个性的重视与追求,似乎在更深的层次上,领悟了生命、自由和个性的深层本质,并在实现这一本质时得到人生的享受与满足。
而正因为隐逸中有如此深刻的哲学文化内涵,在外表具有非常诱人的魅力,勾起人们对它的深深向往,因此产生了“慕隐情结”。也因为士人也均知道这种魅力背后的本质,这些士人产生的只是“慕隐情结”,而非真正的“归隐情结”。
上面我们说过, 最具代表性的士大夫在当时的政治斗争中心力交瘁,又无不在隐逸中找到寄托甚至归宿。每一次归隐,就想找一个能逃避的地方,而这种结果恰恰使他们的思想终于有了一个归宿,心中的无奈与焦躁构筑了一个个精神家园,而最典型的精神家园就是他们构筑的园林, 在中国古典园林中,时常可以看到“卧龙山房”、“澄怀堂”、“求志轩”、“企鸿轩”、“松筠堂”之类园名表现自己的人格理想;另一方面,由于世态的险恶,许多士大夫将自己的人格和生命凐灭在“拙轩”、“龟壳轩”、“惫轩”、“蠢斋”、“缩轩”、“懒园”、“聊且园”、“息园”、“随园”等等之中。
而中国文人的“琴棋书画”正是在这样的文化空间体现自己的价值。
唐代以前,和当时文人的心态一致,古琴演奏主要是如“声多韵少”这样“动美”型的,体现的是“国士之风”、“若急浪奔雷,亦一时之俊快”这样的审美追求。宋元以后则体现了宋代士大夫的心态,讲究“静”,其静表现在很多方面,主要表现在右手的演奏上,已没有大片飞动、快速的组合,没有飞腾跃动的旋律,其旋律幽雅文静,虽亦讲究绵里裹铁,但在演奏上已是用轻而缓的指法弹出松蓬虚灵的旋律,尽管这种演奏方式有时亦讲究实和重的音,但已不似唐代以期那样右手的演奏飞动速猛,激奋跃动。宋元以后的演奏听似平淡无奇,而实质内涵丰富蕴藉,和“动美”型的演奏相比,一是表现在外,一是深藏于内。这种深藏于内的演奏,其实有无穷的生命力,而外表则呈平稳轻缓之状,犹如一位儒将,不是拍马舞刀,吼声如雷地去杀人,而是手捻长髯,深谋远虑,在腹中计算去杀人,所谓“安居五平路”者也。因此,给人以“静”的感觉。其次,宋元以后的演奏,在整个乐曲的把握上,整体是很“静”的,这与佛和道的追求是一致的。道家主“静”,佛家主“净”,这种追求,使我们听到宋元以后的演奏,既没有过多的渲染,更无拥挤热闹的表述,每一乐句都是晶莹透明,显得十分清净,给人“静”的感受特别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