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没多久,阎肃就接到了到空军某部体验生活的任务。在与飞行员长达一年的朝夕相处中,他学会了擦飞机、充氧、充冷、充气、加油、分解轮胎、钻飞机进气道。“一开始也格格不入,干什么都无精打采。后来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事儿,人都搞垮了,白下来体验生活了。我就开始主动融入到战士中去,和他们打成一片,他们能干,我为什么不能干?我跟他们是哥们儿。”阎肃说。结果这一转变,给阎肃的创作带来了一个惊喜。
那是一个飞行日,傍晚时分,战机陆续归航。但阎肃参与保障的那架飞机却没有回来。晚霞之下,战友们眼巴巴地瞅着天空,这一场景在阎肃眼前呈现出一幅绝美的“盼归图”。阎肃自问自答:大家为什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天空?因为心中有一份牵挂;大家为什么要牵挂?因为爱呀!想到这里,阎肃内心激动不已。当天晚上,阎肃将这种感受付诸笔端:“我爱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一首传唱半个世纪的经典歌曲《我爱祖国的蓝天》就这样诞生了。
体验生活成为阎肃的创作源泉。“都说长城两边是故乡,你知道长城有多长?它一头挑起大漠边关的冷月,它一头连着华夏儿女的心房。”《长城长》是阎肃创作的又一首脍炙人口的军歌。阎肃说:“这首歌的歌词创作正是累积了自己多年来在基层部队体验的感悟,其中印象最深的一次经历,发生在青藏高原上。”
1964年,为了创作歌剧《雪域风云》,阎肃坐上了“解放”牌大卡车,黑河、五道梁、唐古拉,一路跋涉在青藏高原上。回忆那18天,阎肃形容“简直是死去活来”。“那是12月中旬,高原上奇冷无比。没有高压锅,烧的水听着咕噜噜地响就是不烫手,馒头蒸出来里面是面粉,外面是浆糊。晚上住在兵站里,没有驱寒设备,只好下面垫着4床军被,上面盖着5床军被,可感觉还像是光着身子躺在雪地里。天亮时,一个胖胖的四川籍战士给阎肃打来了一盆洗脸水。阎肃问他:“你来了多久?”他告诉阎肃:“来了两年多了。”因为高原反应,他的脸上起了斑,眼睛也患上了雪盲。当时,阎肃立马给他敬了个军礼,说:“你真是英雄!真是英雄!”诸如此类的经历与感动,阎肃不知体验过多少次,这些体验都化作奔涌的情感,流淌在他的创作之中。
阎肃不仅在歌词中书写部队带给他的感动,而且也试图以艺术的力量带给部队官兵以力量和自豪感。《军营男子汉》的创作正是如此。1986年夏天,阎肃到部队体验生活。一到飞行师,他就同官兵打得火热,与师长、政委、团长、团政委、连长、指导员直到排长、班长、战士聊了个遍。当时社会观念发生了很大变化,许多仰视厂长、经理、“万元户”的眼睛对“当兵的”却是丢斜眼。官兵们不服气:不要说明天就可能去冒死打仗、抢险救灾,只要我们往外一站,谁不是堂堂七尺男子汉!我们放弃了很多机会,保家卫国,凭什么就低人一等?深夜,阎肃难以平静:这些棒小伙子为了祖国和人民扛起了枪,做出多大牺牲,当兵要当得心胸坦荡、扬眉吐气!内心的感情激荡奔突,他一把握起笔,写下了《军营男子汉》歌词:“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想去打仗,只是因为时代的需要,我们才扛起了枪……”凌晨1点钟,阎肃敲开了作曲家姜春阳的房门,说让他看看刚写好的一首歌。姜春阳一看,立刻没了睡意,和阎肃研究起歌词来。第二天,改好的歌词被谱上曲,首先在部队的拉歌比赛中唱响,之后很快传遍全军。
“我爱那一身身的绿军装!”阎肃说。数十年来,阎肃上高原、下海岛、走边防,几乎转遍了空军部队,创作了百余首师歌、团歌、连歌。进入新世纪以来,阎肃依然热情不减:2003年,空政文工团创排舞剧《红梅赞》时,73岁的他连夜赶写、录制画外音,常常是早上8点进录音棚,一直忙到次日凌晨;2008年,汶川大地震发生后,78岁的阎肃主动请缨抗震救灾。组织上考虑到他腿脚不便,没有批准,他只好看电视。当得知空降兵15勇士冒着生命危险高空跳伞营救灾区人民的事迹后,连夜创作歌曲《云霄天兵》;2009年,空政文工团到鼎新慰问演出,阎肃强烈要求参加。在卫星发射基地问天阁,他一路提问,问得特别仔细。有一次,他提出建议:“空军建设中一些重要的环节我们搞艺术的也应该了解,光知道班排那点事,写不出高屋建瓴的东西来。”于是,进作战室、登预警机、上演兵场,一首《梦在长天》唱出了阎肃心中新的震撼:“若无梦,何来展翅飞行?何来倚天抽剑?何来跨越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