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悲花落,青春羡鸟飞。” 借酒浇愁,低酌浅唱,晓风残月,自我陶醉。魏晋名士还狂饮裸醒,颓废放任。唐宋后即“慎静以处忧患”(苏东坡)。什么荣辱贵贱,功名利禄,地位官场,美女金钱……统统不过是过眼烟云;惟有我内心清静纯洁,才是真正,才通大地,才至永恒……。故时而几句人生短暂,乐天知命,时而又信天命无常,万事皆非。
总之将一切烦恼纠葛打发了事。唐宋以来相当数量的知识分子,心理日趋封闭,对于外在世界有牵连的东西,尽量排斥,以致“任凭风浪起,我心如枯井。”于是在艺术上,尤其是古琴艺术,于唐宋以后便主要接受和反映“自伤不逢时,托群于香兰。”“牢骚哀怨之怀,感慨不平之气,语、默、动 静莫不下琴焉寓之”等退隐出世、保养小心、自然适意相联系的心理。
由于儒家的修、齐、治、平、治国平大卜的宏伟理想和远大抱负,在众多文人那里频频破灭以致无法实现,从而巨大的大败和不幸所带来的厌世心理以及对人生、社会存在的怀疑,使之逻辑地转向了以超脱出世“回到自然”为特征的道家哲学。由靠拢到推崇,由推崇到醉慕,由醉幕又到实践,道家哲学儿乎成了许多中国文人寻求出路的救命根子,其间还染上怫家色彩。尽管几千年的中国封建社会以儒家传统为主干,然而在中国文人那里,特别是文人艺术领域,则更多突出的是道家与后面的禅宗哲学。文人表面上儒家不离口,实际上更虔诚于老庄,这是一种在世界上独具特色的人生哲学,是一种为着独善其身,保全天年,从各种尘世羁绊与功利束缚里解放出来而获得最大自由的人生哲学。它蔑视得失利害,胜负成败,横流的人欲,男欢女爱,力图摆脱那可逝的,有限的,暂时的,转眼即见的功名荣辱,人事纠葛和作为人性低层次需要的生理欲求,以及与此种狭隘的实用目的相联系的喜怒哀乐,从这个处处可见功利或瞬息平步青云,气粗财大成转眼“白茫茫一片
真干净”的花花大千世界中去。山水诗.山水画的兴起和长盛不衰,便是这一哲学背景下的必然产物。对那些不可重复的艺术珍品,不仅要可闻,可观可赏,还要可居,可卧,可游。与之相应,文人音乐也几乎绝大部分以山光水影,江波,云雾,花鸟林石,松泉竹涧以及世外外渔樵等为题材。从《高山》、《流水》、到《梅花》、《阳春》,从《潇湘》到《渔樵》、《醉渔》又《平沙落雁》、《天风环佩》、《梧叶舞秋风》……无不是也。这里没有国家,没有法律,没有道德原则,虚伪罪恶,有的是一幅和平宁静,慢缓悠悠,封建田园式的牧歌国画,一幅鲜明凸突的对尘川俗氛的疾恶和对人生自由的执着心态。
然而,为什么在这个自然世界里可以最大限度地伸展自由呢?如果说是因为摆脱了世俗烦恼和纠葛,那么是什么东西使之摆脱了它们呢?这东西就是“道”。就是中国文人心目中无限崇拜的那永生不灭,万古长存的“道”。而因为“道法自然”,自然与“道”相通,所以对自然倾慕、热衷、顺应,与自然亲密无问,便能达到,便是获得人生自由和精神解脱的唯一良药。艺术作为一种审美创造,说到底,是人的自由本质的感性表现,是人对自由无比渴求
的一种结果,而中国文人的“道”的境界,即便是人生的理想境界,也是人的自由境界。因此中国艺术,尤其是中国文人艺术,就必须强调艺与“道”的统一,众所周知的“文以载道”这一中国文艺的根本思想,可以从孔子、庄于、徐干、刘勰、韩愈、周敦颐、朱熹等人那里看到相当清晰而生动的表述。文人音乐也一样,讲究乐与“道”的统一,“夫心者,道也。琴者,器也。本乎道则可周于器。”(朱长文)“琴,器也,具大地之元音,养中和之德性,道之精微寓焉。”(苏环)演奏方面也如此,“凡鼓琴……坐定,心不外驰……
务要轻、重、疚、徐、卷舒自如、体态尊重,方能与道妙会,神与道融”(杨表正),……止同为乐与道相统一,才有“充满大地,包裹六极”(庄子)“声在大地之间,宵汉之籁。”(陈敏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