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亿万人民在手风琴的伴奏下,唱着颁发下来的革命歌曲,唱进了伟大领袖亲手策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三
(一)体制内。1966年5月16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发表,一种“史无前例”的、以“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为理论基础的革命,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下,符合逻辑的在中国大陆爆发了。此时,《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已经被专业人士改编成一首变奏曲,而用手风琴伴奏的同名歌曲更是在彼时最有威力的传媒——广播电台里震天价响。
文革是以“破四旧”开头的,即“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16]“三字兵”红卫兵首当其冲地“荡涤旧社会留下来的一切污泥浊水”。他们在手风琴的伴奏下,高唱“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在社会上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音乐学院、演出团体的红卫兵们甚至将钢琴、小提琴等西洋乐器当作打砸的对象。“大串联”时,笔者亲眼目睹,上海淮海路的旧货店里,变卖的钢琴便宜的仅几十元一台,而德国、意大利、荷兰等国的舶来品手风琴,要么无货,要么售价比钢琴贵得多;在武汉,一台使用过多年的80贝司意大利产坤琴,在寄售店标价270元,较当时行政7级高干和高教2级、文艺2级的月工资略低一点。当中央乐团的钢琴家殷承宗恓惶地将钢琴搬到天安门广场,企图证明钢琴也可以弹奏革命的音调时,⑩“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等一大批用手风琴伴奏的“语录歌”早已经响遍了大河上下、长城内外……
在“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以后,“三字兵”式微,各个派别的红卫兵及其工矿企业、人民公社的造反组织风起云涌,其宣传队里最有效率的乐器还是手风琴。他们走街串巷地宣传毛泽东思想,宣传“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宣传自己派别的观点,进而抢班夺权……
在文革的全过程中,无论工作组时期、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时期、夺权时期,还是“三支两军”时期、“复课闹革命”时期、上山下乡时期,手风琴都是音乐生活中革命工具中的工具。70年代初开始,音乐艺术院校陆续复课,推荐入校的“工农兵学员”以批判十七年的文艺黑线为己任,在键盘乐器中许多以学习手风琴为主。
文革中,运用国家机器进行动员、发布指令的大型文艺活动起码有两次。一次是普及“革命样板戏”。在军队,师一级的建制都成立了文工团演戏,有的甚至在团一级都有演出分队。在地方,但凡有点规模的工矿企业、机关学校都组建了宣传队,脱产排戏,进行文艺宣传和红色文艺普及。那样的风气下,手风琴自然是抢手货。到1970年,仅上海产“百乐牌”手风琴的产量,已经达到1万台,⑾还供不应求。
另外一次是国务院文化组组建“革命歌曲征集小组”,编辑出版冠名为《战地新歌》的歌集。1972年8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第1集。其后1年出1集,一直出到1976年,共出5集。后两集改由从文革前的“音乐出版社”更名为“人民音乐出版社”的单位出版。这批歌集的出版又为手风琴的大显身手创造了条件。不仅伴奏,根据歌曲编创的独奏也应运而生。如1974年第三集上的《我为祖国守大桥》,被广州军区战士文工团的曾健于1975年编创为独奏曲,其中抖风箱技巧的运用和用七和弦模拟火车奔驰的轰鸣声,都成为演奏的时髦。用手风琴伴奏的歌曲《我爱这蓝色的海洋》《真像一对亲兄弟》《一路行军一路歌》《一壶水》等一大批曲目也广为流传。从1975年开始,上海人民出版社等出版单位还以活页、单曲的形式,出版了一批手风琴演奏曲目,如杨志华编曲的《打虎上山》、曹子平编曲的《快乐的女战士》、曾键编曲的《飞速前进》等。